葛由到此,開口便是要送整個人間山河,此時看那些木雕落入三面神火中,被灼燒殆盡。
那些灰燼落入鐘模,與鐵水融成一體,再是難分。
于是三面神火灼燒,李辟塵對他傳訊:“曾經一面之緣,沒想到道兄居然不遠萬里前來助我。”
“也沒有多遠,遁個地的事情,不勞煩。”
葛由笑言,隨后對李辟塵拱手:“山河已落,貧道這便去也,不打攪道兄鑄寶!”
他話語說完,那目光一撇,看見任天舒,便也打個稽首,而后者頓時驚疑,剛要詢問,卻已見他騎上青羊,把手中銀刀再落,轉眼便消失于峨眉山巔。
來去迅速,而任天舒驚道:“他也是太上?”
那氣息做不得假,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此時任天舒便開始言:“我原本以為,這云原之上,有兩位太上已是了不得,豈料還有一位!”
那寰宇諸世,三千六百大洲,一共八十一人,此時光是云原之上便有三位,此真驚人駭神。
李辟塵笑:“我曾經于人間游蕩,遇他幾日,本以是一位尋常道人,卻不料是一位太上,初見時亦是心驚,此時他來助我,怕是算到了什么,認為東皇鐘于他有利,故此送我一片人間山河。”
任天舒:“不論他目的是何,這山河一送,加上半世紅塵,算是齊全了人間二字!”
“確實是一份大禮!”
他如此言:“三位太上傳人,看來云原實乃重地,此言不虛!”
“并非三位,云原之上,據我所知,應當還有一位。”
李辟塵想到葉緣,曾經柳屏兒所說,他乃玄都,亦是太上一化。
“什....四人?”
任天舒此時徹底無言,那只是心中如雷鼓震動,好半響才平復下來,那面色陡然陰沉:“太上化身匯聚太多,如今云原之上怕是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有三有四,那難保還有第五位,這算什么,寰宇三千六百大洲,光是云原一地就聚了四人之上!”
他想的很遠,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辟塵道:“且走且看,我對此事也不甚明朗,還是鑄鐘要緊。”
此話出落,任天舒便也不再思量,此時開始專心祭起神火,灼燒泥窯。
而在李辟塵的頭頂,此時有云煙乍顯,漸漸露出一口殘破青鐘。
那是青耳鐘。
“你準備好了嗎?”
李辟塵在與那鐘傳念,而青耳鐘輕輕震蕩,當中傳出一道聲音。
“但憑仙長吩咐。”
它面對下方的大鐘泥模,身軀輕震,那是欣喜,亦是決絕。
“這口鐘,你還滿意嗎?”
李辟塵笑,那念頭再出雷音:“你可以再一次的,聽見四百響了。”
“這口鐘,不再是僅僅敲給一個城池人的聽,而是敲給整個天下的人聽。”
青耳鐘震,輕輕回蕩其音,在表明它的意思。
李辟塵緩緩點頭,那雙眸之中,映照出璀璨的火光。
“鑄鐘,鑄鐘——!”
“鑄一口東皇鐘——!”
三昧真火熊熊燃燒,仿佛要將天地也焚燒殆盡,而同一時刻,日月之火,天災惡火皆是發威,一剎那,火光帶著云霞,貫滿蒼天!
一道長音道喝,昭告著人間,這口大鐘已開始鑄煉!
“聚法——!”
天地悠悠,乾坤渺渺,若此大鐘鑄起,萬世皆清。
移山道人與昆吾氏帶著風昊風希以及石娃子下了山巔,那白龜趴在風昊的肩頭,青鳥不發一言的跟著,轉到無名殿中,此處正能看見那山巔處,火光熊熊。
風云在轉,雷雨在震。
“此鐘正鑄,若是出世,必然天地震動,你們幾個娃子,可算是好運氣,若是沒有差池,在兩載之后,當是可以看見那大鐘出世的驚天一幕。”
青毛獅子把斗笠放在殿中,而幾個娃娃抬著頭,看向山巔之處。
他們的眼中,映照的都是那些風雨,是那些雷云,更是那些火光與沖天的紅霞。
石靈明向著之前看見的一幕幕,包括天上的雷光,諸多地仙師祖的助力,乃至于那天辰兩個大字的匯來,更有騎青羊的道人不遠萬里送來一片河山。
此鐘若出,則懾天下所有妖魔;
此鐘若出,則震天下所有惡徒;
此鐘若出,則平天下所有孽火;
此鐘若出,則開天下眾生靈慧;
此鐘若出,則定天下大亂之世;
此鐘若出,則讓天下人人如龍。
警世之鐘,佑世之鐘,東天有神,神稱東皇。
峨眉山的頂峰,從這一日起,火光再也沒有熄滅過,那紅霞匯聚在天,永遠不散,那風雨雷云浩蕩綿延,又見日月高懸在天。
無數的仙人抬頭眺望,在太華山的東方,有那座山,發出浩大無盡的波動。
那上面有人在鑄鐘。
曾經鑄漁陽劍,花費了三百日,由五位地仙出手,三位升火,二位鍛鐵,反復錘煉三百日,再經歷三座仙山,各起加持,最后孕育四十九年,方才出世。
而如今的這口鐘,光是鑄造,就要七百日。
當此鐘出世之時,又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料不到。
哪怕是四境之中的諸位地仙,也無法預料到這件事情的好壞。
石靈明覺得,自己或許會永遠的記住這一幕,同時心中又升起一點執拗。
如果自己的法力再高一些,那么如今在山頂的,就不會只有姬紫云與莊周,肯定還有自己一位。
“師叔.”
“何事?”
“我會好好修行的。”
移山道人看向石靈明,那面色古怪,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本來以為這小子又在耍自己,然而這一次,他從石靈明臉上看見的,只有決絕與毅然。
“這小子.....”
移山道人有些驚疑,而昆吾氏則是開口:“這就對了,你厲害了,人家小姑娘才能看上你。”
青毛獅子有些無言,現在明顯石娃子腦袋里并沒有想著人家小姑娘好吧。
他們這里,落定塵埃。
那太華群山之中,諸位首座各有心思。
而在一處老峰,那提著酒壺的女子看向峨眉山的放向,搖著頭,笑著,又嘆著。
“救苦救難的人,最初咱們遇見時,你總是說不要死,于是我聽了你的話,沒有死,現在你要敲一口鐘,讓天下的人都明白那三個字。”
“不要死。”
穆尋雁的胳膊伸展開來,仰面躺倒在山草之中,看著上方那蔚藍的蒼穹,笑了起來。
或許有些人,真的能夠改變什么。
她現在如此相信著。
而就在太華山中震動的同時,九玄之中,所有的仙山主宮,都有人抬起頭,亦或是走出來,到了山頂,向著遠方遙遙望去。
“九玄論道將至,現在卻有這種動靜了嗎?好個太華山啊。”
太傷山頂,止戈殿中,那位道人走出來,笑著搖頭。
太微山頂,金庭宮中,王圣羲真人落下筆墨,那上面是白紙黑水,寫著兩個大字。
太白山頂,天劍閣中,有人抬頭不語,背上古劍鳴顫。
太虛山頂,第一觀中,道人低著頭,那五指張開,露出五行法光。
石龍山頂,藏鼎觀中,有人專心祭煉寶兵,并不在意外部之事。
天柱山頂,爛柯地中,洞穴之內有兩位老仙真正在對弈。
白衡山頂,飛雪凝霜。
玄蒼宮中,有人睜開眼睛,看向遠方的天域,他沉默良久,最后吐出話來。
“孺子罷了,終究…見不得長天九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