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吟響徹,遠處有白龍前行,那白龍眉目火紅,即使隔著如此之遙遠,也能感覺出這家伙是一頭不安分的主,而那背上踏著的,正是祝凝心。
劍開波濤,雨水珠開道,她見到李辟塵,遙遙打個稽首,便又再專心向著深處前行。
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銀河之中,便是見到故人,打個稽首,見個禮,也就罷了。
李辟塵點點頭,此時開路,以定海珠護持,如此,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知道身邊的那些長龍都漸漸的停下,消失不見。
看見了黃天涼停下,那面色之中滿滿都寫著可惜。
看見了藏鋒藏嵐停止,那眼中俱是不甘。
看見了祝凝心盤坐,那朱唇輕啟而嘆,隱隱囈語。
看見了儒仙止步,身軀之外化出數重法相,如萬獸齊臨。
看見了女仙嘆息,霜降珠發出光華,護佑一方不動。
看見了火龍吞吐,與水龍同舞而起,不敢再向里深入半分。
同行的人越來越少,而定海珠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茫茫銀河無窮盡,僅僅二十四顆定海珠,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不知什么時候,大霧起來了,白茫茫一片,而這當中隨著霧氣飄蕩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壓力,是洶涌澎湃的化道之力,而不是輕松寫意。
“你還要向著里面去嗎?別去了,你扛不住的。”
柳龍瑤頂著壓力,此時追上云龍,對她開口,而云龍充耳不聞,只是長吟一聲,那口齒張開,卻不能說話,只是眼中升起一抹倔強。
“白癡,你真的會死的!”
柳龍瑤開口:“我是蒼巖的王女,你難道不相信我的判斷嗎?庶女,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到了這里,你甚至比許多王族的龍子龍孫做的還要好,六躍之中,你必在三甲之列,但現在,不要再向著里面去了!”
她長吟一聲,目光轉動,看見了一側有一頭蟠龍隱沒云霧當中,那眼中升起一抹深深的忌憚,似乎對那家伙,很是敬畏。
“古蟠龍的子嗣,它有著自己的妙法,才能進入,我們行到了這里,已經甩開了所有的龍族,再向著里面去,定海珠的法力消耗會以數倍增長,到了那時候,一旦法力被定海珠抽干,你和這仙人,都要困在銀河深處不能出來!”
柳龍瑤把話說的明白,而云龍身子輕輕一顫,終于是升起了一絲遲疑。
如果是她自己,搏一搏未嘗不可,但 還有仙人呢?
定海珠護持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準確的說,那是一仙一龍。
法力的急速消耗,代表著如果到了深處,不能及時出來,那定海珠的法力一旦干涸,就只能困守一方,而此時法力得不到恢復,那就沒有半分再出來了。
龍族,不一定會去救人,定海珠雖然難得,但等個百年就有,這對于小龍來說,可能漫長,但是對于那些老龍來說,不過就是打個盹的時間罷了。
龍族乃神圣,壽元比起仙魔來說,長得太多了,除去神靈與先天神圣之外,就屬龍族,活的最長久了。
云龍遲疑了,在原地不動彈,而柳龍瑤昂起那蒼巖龍身,對她開口:“就是如此,你若是不關心你自己的死活,我也不說什么,但是”
“不見風雨,如何能見彩虹?”
李辟塵開了口,而柳龍瑤的話語不曾說出,就被李辟塵打斷。
“寶劍鋒利,因為不斷的捶打與磨礪;梅花芬芳,因為忍受過了苦寒而絢爛。”
“我的法力,遠超尋常之仙,不需擔心,盡可能的,向著里面去吧。”
李辟塵如此笑著,這話絕對不是夸大,不提曾經拔起靈山之事,更莫要說八卦之法的神異,那九霄銀河既然是外道之海流出的海水所化,為最接近天地初開時的地方,那自然,仍能借來天威。
只要有天所在的地方,那就有法可借,有道可尋。
更不要說,那眉心之中,仍舊駐留不動的三災道人。
大圣所擒來天劫化出人相,擁有天威之難,法力莫測難言,雄渾無鑄。
“你你瘋了不成!”
柳龍瑤瞪起眸子,而李辟塵搖搖頭,笑了起來,卻不是對她,而是對云龍言語:“龍起!”
這句話仿佛有著強大的力量,云龍的心中莫名感到安心,于是長吟而起,向著銀河深處前行。
“那如此,我便先走一步。”
李辟塵對著穆尋雁打個禮,而穆尋雁同樣點頭:“一路小心,萬不可逞能,莫要忘了你曾經許下的諾言。”
李辟塵微微一愣,那眼中景色輪轉,仿佛又回到最初在劍囚谷時的模樣。
“當然不曾忘,今時不曾忘記,永世也不會忘記。”
“不會死,我乃是天上人,如何會在人間隕?”
李辟塵笑著落下最后一言,之后那身軀,便隱沒在云霧深處不見。
海水迷亂,那當中大浪卷起,是白霧茫茫,又突見光華震天。
銀霄鑄神火,天光開云漢。
日月不照江河幾許,玉笛輕語吟聲不散。
風霜雨雪不染潭,驚蟄春分清明亂。
雨落人間墜仙山,長歌千古寒暑難。
陰世道離別,鐘外琉璃盞。
青天黃地橫躍去,無垠道海有法傳。
一劍言開天,一指謂辟地。
大浪起,天不周載乾坤暗。
寶兵需多磨,紅花需經坎。
凡塵諸事多周轉,天上人語輕言嘆。
光華漸漸昏暗,一切都變得壓抑下來。
這里已經到了銀河的極深之處。
大霧變得濃重無比,遮蓋了一切,那之前還能看見些許波浪,如今是什么,也見不到了。
云龍行于海水之中,驚蟄珠發出道道雷霆,劈開銀河道海。
“叮咚”
一聲輕輕的響,在這銀河之中,激起了浪花。
那水花從河流之中躍起,卻已經變了模樣。
李辟塵的目光中,陰陽的光已經顯化了出來,而在這時候,那云龍的身側,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有一艘小舟悠悠顯化。
那舟上有個艄公,戴著個破爛斗笠,披著一副古舊襤褸的蓑衣。
手里的竹竿已經滿是斑駁,而他不發一言,從李辟塵身邊,緩緩行過。
他的腰上,掛著三張鐵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