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總督一齊述職,不免便存了一些比較的意思,將自己的治下都夸得跟一朵花兒似的。但總體上來說,不管是寧夏還是甘肅,現在的發展著實不錯。
寧夏行省基礎更好,河套城的建立,使得這一片區域與三受降城一起,構成了大唐統治這片區域的政治和經濟中心,而城市,自古以來便是吸引人口大量集中的不二法門。這些年來,李澤一直在不遺余力的向著寧夏方向輸送移民,大量的戰俘,犯官及其家屬發配的地點,多半便是寧夏,少部分具有一定危害性的則發配西域,到了西域那種唐人極其少的地兒,這些人也只能與大多數的唐人抱團,才能活下去,想要出點什么幺蛾子,那是會死得很快的。
而隨著河套城的建立,大量的小股番夷部族,野人部族或受利誘,或因生活所迫,甚至是被唐軍所凌迫,亦是大量內附,成為了寧夏的注冊在藉的百姓,開始在大唐的體制下過活,也自然地成為了大唐的納稅人。
寧夏現在不僅控制著大部分的河套區域,還管轄著漠南漠北地區,區域大得有些驚人,當然,地方大了,經濟之間的差異也就存在,但水向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是永亙的真理,現在寧夏的中心區域,正如同一塊海綿一樣,在源源不斷地吸取著其它地方的資源。
不是沒有反抗,但在右武衛的鎮壓之下,稍有反抗的苗頭,旋即便被鎮壓下去。大量的唐人商隊游走在這遍廣大的區域之內,其間自然就夾雜著為數眾多的內衛諜探,甚至于每一個唐人商隊,都是唐人的耳目。
而甘肅以靈州,銀州等地為中心,這兩年隨著戰事止歇,又因為吐蕃內亂不止,現在竟是有愈演愈烈之勢,已經不再是吐火羅與德里赤南兩大勢力集團的博弈了,一股新的勢力正在興起,成為了吐蕃兩大勢力集團之中的攪局者。
而這股勢力,正是因為吐火羅與德里赤南爭奪戰之中備受壓迫的奴隸階層。兩大勢力打了數年,精疲力竭之余也沒能把對方徹底壓下,都認為只要自己再努一下力,便能獲得全勝,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對治下的盤剝更加厲害,統治更為嚴苛,過分的壓迫,終于激起了奴隸的反抗,這些奴隸以求活為名,先是星星之火遍地開花,進而居然開始聯成了片,在與吐蕃兩大勢力集團的斗爭之中,劣弱被淘汰,剩下的儼然已經成為了一股極強的勢力,縱然還不能與兩大勢力集團分庭抗禮,卻也不復最開始的狼狽不堪了。
強大的吐蕃在短短的數年時間里,變成如今這番模樣,當然離不開大唐從中的挑撥離間。李澤定下了基調,打開了這個魔盒,確認他們再也無力騷擾自己的統治之后,便將這個任務丟給了甘肅行省,由甘肅行省總體負責繼續推進這件事情。
而不管是甘肅督撫戴琳,還是左武衛大將軍李存忠,抑或是內衛,對于這件事情,都是樂此不疲。因為甘肅行省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左武衛的餉銀、軍械是由朝廷統一撥給的,但像糧草這類日常補給卻是由甘肅行省就地供給的,他們平常的日子過得好不好,那就要看甘肅行省的財力了。這兩年來,左武衛的日子愈過愈好,便是從吐蕃之中攫取了巨大的利益。
從最初的軍帳,慢慢地住上了土坯茅草房,現在已然住上了青磚大瓦房。士兵們從一周一頓肉,到現在每天都能見到葷腥兒,逢年過節,還能額外得些酒水,罐頭,果脯之類的慰軍物資,要是甘肅行省沒有錢,那左武衛自然也只能跟著受窮。
所以李存忠對此也是極為熱衷。
而戴琳要發展甘肅行省的經濟民生,也需要大量的銀錢,如果是按部就班的話,那與內地的那些行省,只怕差距會愈來愈大,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錢從哪里來,自然是從吐蕃弄過來。
所以戴琳也是熱情異常。
至于像內衛這樣的特情部門,搞亂敵人內部,本來就是他們最為熱衷的事情,三方雖然出發點不同,但目標卻是一致的。所以在甘肅行省之內,上下一心,軍民同心,都一門心思地想著從吐蕃抽血來養肥自己。
這兩年來,甘肅從吐蕃以及內地低價吃進各類彼此需要的物資,再高價賣出,盡情地賺取著其間的差價,財政狀況已是愈來愈好了。
而對于戴琳來說,吐蕃之亂還給他帶來了另外一個附加利益,那就是原本生活在吐蕃境內的大量普通唐人紛紛逃了回來,再留在吐蕃,他們極有可能淪為最底層的奴隸,大量的人口內附,使得甘肅的人力愈加充沛了起來。
人丁多了起來,很多事情自然也就好辦了。
而錢財多了起來,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能辦了。
總體上來說,不管是甘肅,還是寧夏,現在都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正循環之中,只要如此發展下去,未來可期。
“唯一可慮的,便是在寧夏區域內,存在著大量的信奉回教的教民,這些宗教有著極強的凝聚性,很容易在當地滋生事端。”說到這件事,許子遠有些憂慮。
“甘肅亦是如此!”戴琳道:“特別是隨著大量的吐蕃唐人回歸,而這些人又信奉佛教,兩邊之間,已經多次起過沖突,漸漸進有不共戴天之勢了。”
宗教問題,從來都是大問題,而在以前,李澤的治下,還沒有碰到過像這樣的棘手的事情,內地信奉各種亂七八糟的都有,但說實話,絕大部分都是一些不知所謂的毛神,也就是歷朝歷代都會厲行禁止的淫祠野神,對于這種,李澤從來都是毫不手軟的,發現一個,便鎮壓一個,但甘肅和寧夏碰到的情況,卻是絕然不同的。
“他們的宗教信仰,我們可以不干涉,但必須要把握一點,神的歸神,人的歸人,絕不容許宗教勢力摻雜進世俗管理之中,軍隊之中不允許信教,官員之中不允許信教,發現一個,清除一個。”李澤道:“這一點,你們要切記。軍隊之中兵部隨后會下發命令,而地方官僚體系之中,就需要你們去做了。”
聽到李澤這么說,二人都是心中一凜,在地方官中,這樣信奉回教和佛教的人,并不在少數,李澤這一句話,便又給他們添了不小的麻煩了,要做到這件事情又不引起動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教派之中的沖突,官府只需要做到不偏不倚,居中裁判,違反了世俗律法的,依律處置。”李澤接著道:“接下來朝廷也會考慮到這一點,或許會設立一個新的部門,專門來處理宗教事宜,一旦決定成立了,便優先向你們這兩個地方派出專門的官員。”
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左右武衛的戰斗力,現在如何?”喝了一口茶,李澤似乎是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這兩支軍隊,都兩三年沒怎么打仗了!”
戴琳與許子遠對望了一眼,按理說,如果李澤想要知道左右武衛的戰斗力,應當是招左右武衛的大將軍李存忠和張嘉來述職,而不是問他們。李澤治下的大唐,文武分治,互相牽制,彼此并不相統轄。
所以李澤想知道的,并不是左右武衛這兩支部隊的問題,而是左右武衛兩個大將軍的問題了。
當然,在兩位大將軍的身周,肯定有內衛的存在,但他們兩個人所站的位置不同,看法與一般的內衛諜探也自然是不在一個層面上的,而李澤,想知道的,也正是這一點。
戴琳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啜飲,許子遠卻沒有多少顧忌,他的身份,也讓他更沒有任何顧慮的開口。
“右武衛的整體戰斗力還是很強的。”許子遠道:“畢竟大唐操典就在哪里,而漠南漠北不時也會爆發出一些小規模的叛亂,所以右武衛并沒有刀兵入庫,更何況,張大將軍現在正想如何說服李相您同意他進軍西域呢!”
李澤哈哈一笑:“他就沒有想著回來參與這天下一統的戰事?”
許子遠微微一笑:“在我看來,張大將軍雄心不再矣,他只想去欺負西域的那些弱雞,而中原的統一大戰這種硬骨頭,現在的他,卻是沒有多少興趣去啃了。在我看來,張大將軍也知道,自己這個官兒已經做到了頂點了,升無可升,再大的戰功于他也沒有多少用處了,更何況中原之戰,一個不慎就可能讓他前功前棄,所以啊,他現在就想著去西域逛一逛,畢竟那片地方,更容易獲得財富。他已經五十出頭了,這個年紀,想多為兒孫積聚些財富,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澤點頭微笑,許子遠這是變相在說,張嘉非常滿意現狀,這就夠了。
許子遠說完,端起茶杯喝茶,戴琳適時放下茶杯,道:“左武衛李大將軍一直在秣兵勵馬,時刻準備著出兵吐蕃,替大唐開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