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三章 從容逝去
“很強。”
尼古拉能夠隱隱感受得到，即使導師沒有衰弱之前的巔峰時期，和眼前的這名崩壞者比起來，也略有不足。
不，也許是很大差距。
相較于剛剛封印的這只崩壞者，眼前的這名崩壞者，力量波動明顯更為內斂，竟有種暴力美學與自然意境融為一體的美感。
他此刻的狀態，不僅僅只是單純的上位神，而是已經接觸到五級法則具象化的門檻，處于四級生物的巔峰了。
一旁的冰霜邪術客深吸了口氣，將之前因為接連釋放幾次大威力學術后，體內激蕩的能量平息下來。
緊接著他二話不說，將手中獸皮卷軸扔給了一旁尼古拉。
“把它帶回去。”
尼古拉眼皮一跳。
“以我們兩人聯合，這名崩壞者雖強，但未嘗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我不同意你的方案。”
他竟是當面質疑冰霜邪術客的命令。
“混球！你在騙自己嗎？”
冰霜邪術客森森道：“還看不出來嗎，這個家伙和之前那個的差距，完全可以用天壤之別形容了，就算我們能多拖延一時半刻又怎樣，你覺得這片臨時的戰場，能夠阻止這些崩壞者多少時間？”
說到最后，他注視著尼古拉，流露一抹深深的慈愛與不舍，最終都化為了決然。
“別忘了我們的使命，和當初你對我的約定，一定要杜絕這片土地再次進入到冰河時代。”
“我…知道了！”
作為冰霜邪術客的弟子，尼古拉十分尊重這位導師。
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導師的年邁與博學，更因為他的精神意志，親眼目睹了古代星幕之地在大小冰河時代下的慘狀，數個潛力文明的滅絕，發誓絕不讓學術界淪為星幕之地生物進化史上新的遺跡。
除了這位弟子，冰霜邪術客從未向他人談起過自己的意志。
“想走？”
爭鋒的左側面頰，有一道觸目驚心疤痕。
那是在和一名超體災變者對抗的時候，被對方以超導之力金屬軟片，切掉的小半片臉頰，卻也成為了他的榮耀。
因為那是他迄今為止所面對的最強大敵人，一位四級巔峰的超體人。
雖然對方處于星幕世界內，且在此之前已經經歷了數場戰斗等種種不利因素，但不論如何，都是它在那場戰斗中獲得了勝利。
也正是在那次的生與死之間，它觸摸到了更高層次力量的邊緣。
而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那更高層次力量的強大，所以它才對掌握了那股更高層次力量的生物們，懷著發自內心深處的崇高敬意！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過是土雞瓦狗之輩罷了，不堪一擊。
身形快若瞬移。
數百米外的爭鋒，幾乎是一瞬間，便出現在冰霜邪術客和尼古拉身前空間。
它微微后拉的拳頭，猶如攜帶著天崩地裂的威懾，就要將兩人不分彼此的籠罩在拳鋒下。
而直到這時，它之前所在的空間才“嘣”的一聲，泛起一道強力的彈射波紋。
冰霜邪術客顯然要比尼古拉更快反應過來。
原本略顯渾濁的瞳孔，頓時驟縮成針尖大小，時間如此倉促，冰霜邪術客只來得及施展一些常規學術而已，幾乎本能的便釋放了一個他所掌握的最強常規防御學術。
一座淡藍色冰山，在兩人身前虛影一閃浮現。
下一刻。
可怕的拳鋒便落在冰山上，完全沒有龜裂裂縫的過程，整座冰山內部的學術結構，瞬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摧枯拉朽攪碎，隨即大大小小冰塊猶如利劍般，朝著冰山后躲避的兩人射去。
尼古拉也終于在此過程中，釋放出了一道常規學術，帶著冰霜邪術客一同飛出了百余米，避開了這名崩壞者的突襲一擊的波及。
“哼。”
冷哼出聲，爭鋒身形再次一閃，竟是穿過了這漫天絢麗的冰晶區域，向兩人追擊來。
“冰河爆裂破！”
冰霜邪術客借此機會，釋放出了一個高等學術。
以其為中心，四面八方空間瞬間結出了數以千計猶如刺球般的冰體。
伴隨著冰霜邪術客的咆哮，空中赫然形成了一條冰河，這些冰霜刺球夾雜入其中，朝著追擊人影源源不斷涌去。
在接連目睹了高等學者的戰斗方式后，爭鋒的牛頭嘴角一抹譏諷，似乎頗為不屑。
追逐于大威力能量的運用，又怎能像自己身體一樣，掌握于心中，迸發無限的潛力？
滾滾冰河，驟然劃破天空，氣勢磅礴恢弘。
然而受到冰河沖擊的爭鋒，卻猶如一名技藝高超的雜技師，它的雙腳腳尖一次次不停的踩踏在一塊塊刺球般冰體的針尖上，過程中充滿了詭秘和寫意，任由氣勢磅礴冰河滾滾而過，它卻是滴水不沾。
目睹此幕的冰霜邪術客和尼古拉，顯然都已經被此種前所未見景象震撼了。
而尼古拉則在震撼后浮現一抹怒意，他在默念咒語后，神色略微凝重，向遠方那個人影方向虛空一握。
“幽冥觸摸。”
正精妙踩踏于冰河之間的爭鋒，突然感覺自己脊椎骨被一道陰冷之力侵襲，還沒來得及判斷反應，它便感覺到自己那顆正處于‘咕咚’‘咕咚’戰斗狂暴狀態的心臟，似乎被一只冰霜手掌狠狠的捏了一下。
雖然只是持續了片刻，這只詭異的冰霜手掌便被它心臟中蘊藏的狂暴力量驅散，但卻打亂了它的跳躍節奏，身體一頓，沒入到滾滾冰河之中。
“走！！！”
冰霜邪術客轉頭咆哮。
顯然剛剛那短暫一瞬爭鋒所表現出的實力，已經讓冰霜邪術客意識到，就算兩人聯手，結果也只是拖延一點失敗的時間而已，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尼古拉二話不說，轉身便逃。
這種層次的崩壞者，除了三位學術泰斗外，當今學術界能夠對付的人屈指可數，也許只有兩三名成名先驅者聯手，才能對抗。
嘭，嘭，嘭，嘭，嘭…
身后的極寒冰爆法則，連綿不絕。
尼古拉知道這是導師在全力拖住那個崩壞者，為自己爭取到更多時間。
空中奪命狂奔的尼古拉緊急取出水晶球，咆哮道：“結束采集任務，全速將所獲標本送至X進步科學院！”
風馳電掣，他的飛行速度不可謂不快。
尼古拉便掠過了一座高塔。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里是藍天工程科學院院長伊索喬恩的駐守之地。
而作為這條臨時戰線的后方區域，除了更充沛的高塔能量之源外，還調集了超過三千枚的灰豆，作為最后的底牌，以確保陣線盡可能拖延三天時間。
想到此，他再次取出了水晶球。
水晶球信息很快連接，對面正是藍天工程科學院院長，伊索喬恩。
“捕獲了一只四級生物標本，遭遇到一只四級巔峰崩壞者襲擊，導師為我攔截下了追擊者，我必須確保標本第一時間安全無誤送至后方實驗室，希望你盡快派遣能夠影響到高等先驅級戰場的力量，負責救援。”
尼古拉一口氣說完。
“影響高等先驅級戰場的力量？”
伊索喬恩面色難看道：“我知道了。”
結束了水晶球聯系后，伊索喬恩在房間內焦急踱步。
陣線上能夠影響到上位神層次生物戰場的手段，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是防守型手段，甚至還有針對五級生物的布置，如今這般緊急的情況…
“只有它了！”
伊索喬恩朝著一旁的助手不容置疑命令道：“馬上喚醒三顆變異灰豆，以最快速度，趕制扇形城堡區域，不惜代價救援冰霜邪術客。”
除了三千余顆普通灰豆外，他還緊急調集三顆擁有神級實力的變異灰豆，作為駐守的底牌之一，相信以三顆變異灰豆的力量，足以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了吧？
隆隆隆隆隆。
片刻后。
伴隨著宏大的能量波動，那是變異灰豆體內充沛的能量難以抑制的爆發，大廳內數以千計的遠程操控金屬戰爭兵器的學者當中，三名高層精銳負責了此次行動。
曾經公國戰爭時候，雷洛也曾做過這個任務，以高塔能量之源遠程操控金屬戰爭兵器。
十幾分鐘后。
這三名正沉浸在遠程操控變異灰豆戰爭兵器的精銳學者，面色紛紛一變，似乎局勢頗為焦灼的樣子。
其中一人很快‘啊’的一聲，頭痛欲裂的擺脫了控制儀。
她痛苦道：“豆兵被徹底摧毀了。”
負責人聞言，掉吸一口涼氣。
灰豆豆兵的整體實力而言，絕對談不上弱，尤其是以強大體魄和充足能量出眾，可以肆無忌憚施展大威力學術，因此在被學術界開發后，其實力相較于青灰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成為了學術界的文明底蘊利器。
現如今一口氣出動了三枚神級灰豆豆兵，竟然這么快就被破壞了一枚？
負責人的心都在滴血。
要知道這些變異豆兵，就算整個學術界也沒有收集到多少，損失一枚少一枚啊！
不過好在，總算來了一個好消息。
“你回來了！”
伊索喬恩大步上前，就要攙扶著這名踉蹌狼狽的蒼老身影，卻聽嘭的一聲，其手臂竟是冰霜法則所幻化，緊接著老者身體一軟，就這么當眾倒在了地上。
來者正是冰霜邪術客。
他咳嗽了一聲，將喉嚨里的冰渣吞了出來，狀態似乎也因此好受了許多，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后，看向圍觀過來的眾人問道：“尼古拉…離開了嗎？”
“離開了。”
伊索喬恩一邊回應著，一邊示意醫療學者，盡快治療冰霜邪術客的傷勢。
但很快這名緊急召來檢查的醫療學者，在匆忙檢查了冰霜邪術客身體后，面色難看的緩緩轉過了頭，張口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說啊，為什么不說話！”
伊索喬恩急躁出聲。
冰霜邪術客卻是從容一笑，示意眾人不要為難這名醫療學者了。
“不要為難他了，我的情況我最清楚，現在的我…其實已經死了，只不過是用從熔星者那里學習到的一種技巧，勉強延遲死亡的降臨而已。”
說著，冰霜邪術客又催促起來，將之前短暫一瞬的失落驅散，換為從容微笑。
“快，你們快用水晶球，把我死亡前的狀態記錄一下，我會盡可能用語言詳細闡述自己的死亡過程，我大約在兩分五十五秒前因為身體破碎，隨后用冰霜法則鑄造了身體，盡可能以純粹的法則之力讓自己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擾，延遲死亡的降臨，期間經歷過幾次短暫的虛弱，我想那是因為法則之力不夠純粹導致的污染吧？我現在的精神狀態現在雖然十分清晰，但精神力本身卻已經開始渙散，天空大地的物質在我眼中正在漸漸淡化，法則猶如一張巨大蜘蛛網，而我則是蛛網上的塵埃…嗯，我的身體感覺很輕，似乎已經開始失去對外界的感受，情感也在逐漸流失，成為一種只知道理性分析的純粹計算，在最開始的痛苦和絕望后，我逐漸接受了自己不可逆的死亡現實，反而開始愉悅，像是青春期早晨的懵懂約會，這不是多巴胺的分泌，呵呵，我想這應該是靈魂的…”
伊索喬恩目睹了這凄涼中帶著戲劇性的一幕。
一個死人，正在闡述他死亡的過程。
他不由的想到，自己如果死亡來臨時，也會像他一樣，這樣的從容灑脫嗎。
幾分鐘后。
一名女學者在笑聲中，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冰霜邪術客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停下，他艱難轉動眼珠，看向這名年輕女學者，用微不可聞聲音艱難道：“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