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教會規劃服務
羅格斯站在神殿東北角的葡萄園，跟一位坐在藤椅上的祭司說話。
這位祭司的膝下部位全部砍掉，顯然也是天妃所為。不過天妃這么做并非為了拿去做裝飾，而是想要這位祭司本人。
這位祭司出自圖穆王國，雖然只是一個沒落的小貴族家庭，但他生來就能通靈萬物，還有預言未來的能力。天妃想要他做自己的大祭司，但這位祭司不愿意侍奉天妃。于是天妃將他摔在懸崖上，命令蟲蟻吃掉他腿上的肉。當元希趕去救人時，他膝蓋下面只剩下兩根森白的骨骼。
因為天妃施加咒術的關系，每當元希為他用靈藥治愈時，就會有大地上的蟲蟻自動爬過來，啃食他腿上剛剛長出的肉。
無奈下，為了抵擋天妃的詛咒，他只能將雙腿砍掉。
不過砍去雙腿并不阻礙他的智慧和天賦。洛洛菲狄便在元希的神殿安頓下來，作為她的大祭司打理神殿。
別看元希女神性格直沖莽撞，但她那隨意散發的善心，的確讓她手中握了許多張王牌。
擅長預言與通靈的大祭司洛洛菲狄，擁有心箭能力的侍衛長羅格斯，與元希神性共鳴的祭祀尼亞，精通上千種巫術神術的女巫葉麗莎，擁有大地飛毛腿之稱的阿蓀…
這些半神級別的英雄隱居在元希的神殿希米底，為元希維護她在大地上的圣域。
羅格斯對同伴說：“這次去看了殿下在夏國的神廟。不得不說，夏國的確對殿下保持禮遇和敬重。她在夏國的神廟遠比其他國家中的神殿要雄偉。”
“殿下被尊為保護神，待遇規格高一些很正常。”大祭司閉著雙目：“我更擔心女神和大夏國神的關系。你這次去有什么發現？”
就如同姬樂身邊的人不愿意他隨便被外來的神明搶走。元希圣域里頭的這些眷屬也不會隨隨便便將自家女神送到別人家當配偶。
“看得出來，大夏國神在夏國內的地位極高。但他們對我們殿下和大夏國神的關系，似乎頗有微詞。”
以夏國國民的想法，沒有任何女神能配上自家殿下。
大祭司干瘦的手掌摩挲藤椅：“意料之中。只要夏國多些聰明人，就不會輕易答應神婚。畢竟神婚對國家和凡人而言，吃虧太大了。”
神婚之后，元希能分享姬樂一半的權能，對夏國國民擁有生殺大權。
但夏國能得到什么呢？
元希所能給的，目前作為保護神已經給出。進行神婚后，元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夏國的一半權能和一半的國運加護。而且神婚以神明為主，神明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摧毀這個國家，迫使神婚中止。反觀國靈一方卻無法中止神婚，只能老老實實讓渡一半權能。
說到底，國靈本就不是正統神明，在本世界法則中受到種種不公平待遇。
大祭司：“雖然我們認為殿下不會那么做，但對方卻不會這么想，所以抵觸是必然。”
羅格斯憂慮道：“那我們怎么做？要幫忙嗎？我們多找幾個兄弟出山，幫殿下撐場子？”
夏國神廟那邊只有慕顏一個，而且更偏心于夏國，羅格斯反而擔心自家殿下在夏國的待遇了。
“不用。坦白說，我跟葉麗莎也不認可神婚。雖然能獲得夏國的一半權利，但在命運浩劫中很難抽身，必須跟夏國站在一起。倒不如等命運浩劫后，殿下以守護神的身份直接接管…”
末了，大祭司的聲音越來越低。馬上，他岔開話題：“對了，夏國對你們怎么樣？”
“對我們還可以，那些巫女對我們神色如常，不帶任何有色眼光。”
宴會上，夏國巫女們一個個乖巧可人，面對這些殘肢斷臂的英雄如常態。既沒有對他們的傷殘流露任何的害怕，也沒露出同情，極大維護這些英雄們的自尊。
“夏國來自一個強大的域外文明，禮儀章程遠勝大地諸國。國民氣度儀表皆屬上等，這點倒是值得贊賞。”
只可惜，夏國能不能度過命運浩劫的最后一天還要兩說。
擁有連天妃都垂涎的預言能力，元希這位首席大祭司已經看到國靈毀滅的那一時刻。
為了一個在幾十年后必將毀滅的國家而舉行神婚？
太不值當了。
這時，一位年輕侍者匆匆跑過來。
“神官大人，殿下在五號庫房里頭的那些手札書稿呢？她要送給大夏國神，但我去拿的時候已經不見。”
“五號庫房的手稿？愛琴文明的那些東西？”大祭司一敲腦門：“我借給昨天上門的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正在南邊的花廳借閱，你先去跟殿下回稟，我稍后過去將手稿取回，送給大夏國神。”
于是，侍者趕回去跟元希稟報。而大祭司讓羅格斯推著他前往花廳。
畢竟是自家殿下送給大夏國神東西，他們總要維護自家殿下的體面。
聽聞有人已經提前借走那部分手札，元希皺了皺眉，揮手說：“直接拿回來！我已經給姬樂，那就是他的，不管是誰，直接拿回來就是。”
“不忙。”姬樂攔住元希，對侍者說：“帶我過去看看。有人對這種手札感興趣，我想去瞧瞧。”
在這個世界上，諸神誰會看這種玩意？對哲學感興趣的人？姬樂很好奇到底是誰這么有閑情逸致。太虛神尊？塔恩神？總不能是太陽神吧？
你瞧，姬樂跟前的霍去病都對此毫無半點興趣呢。
侍者有幾分猶疑，看向元希。
元希：“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帶路。”
于是，侍者帶三人前去花廳。他們腳程比大祭司快，先一步找到那位借閱者。
借閱者坐在盛開玫瑰花的花廳中央，身邊擺放許多攤開的手札。
這是一個模樣尋常的普通青年，元希不以為意，不為美色所動，吩咐侍者：“去把東西收起來。”
“且慢。”姬樂主動走上前，一屁股坐到手稿堆里，和青年面對面。
“閣下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
青年抬起頭，看看姬樂，再看看元希，對二者散發的神氣見怪不怪，點頭說：“我覺得這些東西挺有意思，所以才借來閱讀。怎么，有事嗎？”
元希撇撇嘴：“東西我已經送給姬樂，現在是姬樂的。你要繼續借閱，去問他的意見。”
于是，青年再度對姬樂提出借閱的請求。
姬樂目光落在青年手中的這張羊皮卷。
上面寫著：“世間萬物在對立中走向矛盾與統一。”這理念和物極必反有些類似。
羊皮卷上說：“事物終將走向自己的反面。就如同生命必然迎來死亡，睡夢終究會醒來，象征萬物起源的活火也終將毀滅，然后迎來新生。”
青年看到姬樂若有所思的眼神，主動將羊皮卷遞給他：“我很喜歡這部分內容。起源和毀滅一體兩面，看似毀滅萬物，實則是為了新一次的輪回。這一點論述我很喜歡。”
“有這種闡述，說明這是一位睿智的學者，可惜不能早點見到他。”
“我也很可惜，雖然不是本人，但赫拉克利特的學說對我很有用。比如那個世間萬物在斗爭中進步發展的論點，這個論點闡述戰爭本質，堪稱戰神教會的立教之論。”
“咦…這居然還有完整版的《論自然》嗎？”姬樂隨手拿起一卷沾滿灰塵的稿子，上面赫然是赫拉克利特本人撰寫的一部著作，講述天地自然、命運以及諸神奧秘。
在赫拉克利特教派思想中，認為世界的本質是不斷運動的元素，他們以“活火”進行表示。
這一點，符合姬樂創造的火神教會教義。如果在一個火神創造的宇宙中，完全可以當做創世真理。
此外，有關世間萬物離不開競爭的論述，也很符合戰神的思想。
還有從世間萬物尋找規律，闡述命運等等…這些哲學思想都可以拆解成各大教會的教義。
姬樂翻了幾張稿子，對青年說：“我需要這些稿子，如果閣下不介意，接下來可以隨我同行。到時候不僅可以看這些稿子，還可以看我國內的一部分典籍。里面有不少跟這些相接近的東西。”
青年盯著姬樂看了會兒，似乎有所顧忌。但這些稿子的誘惑力著實不小，于是青年答應下來。
“那就麻煩了。”
旁邊霍去病扯扯嘴，他雙手抱胸，上下打量青年，暗道：我根本感知不到這青年的氣息，想必是天神之流？不知道是哪位隱世大神的化身嗎？姬樂可真行，隨便把這種人往身邊帶，換成老大人他們在，還不罵死他？
然后姬樂對元希說：“不久后，審判開庭，我們倆也不用回國，直接去太陽神的圣域跟楊柯匯合。路上，還可以跟這位先生看一看風景，聊一聊稿子。”
“對了，閣下怎么稱呼？”
“叫我…”青年想了一會兒，看到赫拉克利特教派的稿子，他靈光一閃：“叫我克拉斯吧。”
一聽就是假名。
但姬樂面帶笑容，顯然不計較這個，拿著手稿跟青年熱情討論起來。接下來在神殿游覽的兩天，除卻和元希一起在圣域各處觀覽外，其余時間都跟青年混在一起，討論哲學教義。
然后在元希的催促下，眾人一起趕往太陽神的圣域。
路上，姬樂坐在馬車里將自己和青年討論的內容書寫下來，編成一本本迥異的教義典籍。
元希坐在他跟前，隨意翻閱姬樂寫好的教義書。這里面有《戰爭教集》《火焰圣典》《光輝金經》等各式各樣的稿子。
在《戰爭教集》里，就是以赫拉克利特學說中的論述。
“世界為運動所支配，萬物為競爭所引導。”
“禮敬萬有之主，至高的戰爭之王啊。您是戰無不勝，是強壯勇敢的化身。”
“你眷愛武器，殺戮人類，摧毀城墻，毀滅萬物。您是殺戮與死亡的代行者，青銅與鮮血的掌御者。您所過之處，必將以戰爭摧毀舊秩序，開啟新世界的音符。”
元希翻了一會兒，又去看《光輝金經》。顯然，這是為太陽神準備的。
第一頁是一首稱頌太陽的贊歌：“偉大的御光之神。您永恒的雙眸注視萬物，左眼化作太陽，右眼化作月亮。光輝是您的福音，仁慈是您的象征。”
“至高的光輝之王，你一手牽引著黎明，一手執掌著黃昏。每日駕馭那燦爛的金車航行于天穹之上。”
“劃分晝夜，調節四季，來自太陽的圣火穿行于歲月。”
“您是善行之主，藝術的化身，諸國文明的啟蒙與庇護者。”
“您彰顯正義，守護誓言，對惡者揮動利劍，對善者施以恩惠…”
姬樂揮揮灑灑三千字，描述歌頌太陽神的榮光，看得元希頭皮發麻。
“喂…你這是打算為諸神編寫他們的圣經教義嗎？”
“沒錯。”姬樂停下目前正在寫的雷神教典，對元希說：“現在的諸神神殿太簡陋了。哪怕是主神們的神殿，都沒有一個完整無錯的教義根基。”
“我對這個世界的教會構想，是諸神細致制定自己的教義，確立自己的神徽圖騰、神獸圣花、專屬神裝等一系列規矩禮儀。”
“神明是秩序的化身，唯有細致梳理這一切，才能打造人神之間的新秩序。”
這也是審判大會上，姬樂和夏國準備推出的企劃。
夏國會在瓷器綢緞、華服美玉之外，為諸神準備一個新的服務項目——教會規劃。
夏國可以幫助各位神明規劃自己的神職教義，輔助建設教會。
通過這一點，夏國間接用自己的理念影響諸神，影響諸神殿的行事風格。
當然，只要教會不設在夏國就成。
“編寫教義最麻煩的一點，就是要對各教會弄出一套完整，且讓信徒們信服乃至崇拜的理論。”
比如太陽神，姬樂編寫的教義就著重描寫太陽神的光明和公正。將太陽神的信徒劃定為崇拜公正、光明、藝術的凡人。
而只要熱愛生活，向往光明，都可以作為太陽神的信徒。
至于戰神的信徒，則是要在殺戮中尋找戰神的交易。因為本土戰神并非惡神，是一位偏向于秩序的神明。因此，姬樂對他的教會定義，并非單純的毀滅萬物，而是著重于秩序的毀滅以及重塑。將戰爭視作萬物演化的一種規律。同時，也把戰神升格為武器之神。
“你這教義真是為戰神準備的？我怎么覺得，你不會對他這么好？”
“不僅僅是為他，其他戰神也能用啊。”
比如夏國的兵主、羅馬的祖神，大家都可以用這一套教義。這是從根本上顛覆戰神的神職理念，引導世人改變對“戰爭”這一概念的認知。
火神的教典也是如此，就是曾經姬樂給余媖的那份，再經過一定改良后編纂起來。火神教典的活火創世論，已經不僅僅將原初火神視作世間一種客觀存在的法則，而是一種足以升抬為造物主的全新概念。如果原初火神復活，憑借火神教義的信仰，說不定真能打造自己的火焰宇宙。當然，阿勒爾神也能抽取火神教義的信仰。還有姬樂、凈火神、匠神…火神教義背后并不僅僅是對某一位神明的崇拜，而是以教義將相關火焰側的神明都包含進來。
擁有宇宙最初火焰的原初火神，象征鍛造與技巧之火的匠神，象征祭祀與凈化的凈火之神，象征文明與靈魂的薪火…
這些火焰統統被歸入火神教的教義中。甚至姬樂暗搓搓在教典中為自己留下一個神位。
“扶桑丹林大帝”，乃東天陽精所生之火，乃萬物生命之火。
此外，還有各教會的神徽標志以及神獸圣花。太陽教會是馬和雄鷹，圣戰神教會是狼，而火神教會是一種能不斷浴火重生的不死鳥。
元希看了這幾本教義，輕聲問：“那么對我的教義，你怎么看呢？”
姬樂神色一僵，陷入沉默。
元希的教義？她行事毫無章法，一位純粹的自然神，有什么人道性的教義可以用嗎？
姬樂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元希的神性特質是風的毀滅力量，這毀滅之力如何讓凡人進行信仰？而她又不喜歡那些繁瑣的人道神職…
一時間，姬樂陷入為難。
說起來，自己對元希了解著實不多。這次才第一次拜訪元希的圣域，甚至連元希喜歡什么動物都不清楚。
“殿下…殿下的圣花應該是金玫瑰？至于動物，天鵝如何？飛翔的能力象征風，潔白的羽毛意味著純潔。而且天鵝可以視作愛之鳥，也能象征姻緣。”
“有點太偏重于愛神了。”元希不喜歡姬樂的這個建議：“把神鳥換一個。還有衣服，我要給我的祭司們設計一套全新的衣服，要有夏國衣服的特點，但也要有愛琴文明的特色，對了，圖穆的特色也要保留。”
元希不斷提出自己的要求：“還有我的教義，必須是那種可以拉攏廣泛信徒，又不會限制我自己的教義…”
聽著這些要求，姬樂額頭冒汗。
這…一位自然側的神明要求這么多，很麻煩啊。
幸好此時馬車來到太陽神的神域，幫姬樂解圍。
看到楊柯走過來，元希最后總結說：“就這些要求，你慢慢想，回國后你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