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我的愛人是國家
造紙這件事被姬樂出手壓下。
次日，蒙恬郁郁不樂，和楊柯、劉勝一行人離開洛城。
“將軍，別氣了。這件事是底下人自作主張，當然，也跟我們當初故意坑趙高有關。若非我們放出風聲，暗示下面人不要對他太盡力，他也不會順水推舟，導致這個結果。”
劉勝面帶愧疚，在旁邊安慰蒙恬。
昨夜，姬樂派人送來兩種青皮紙，訴說靈宮對趙高的安排。
一開始，眾人還有所不滿，覺得姬樂行事偏向趙高。但看到兩種紙，得知雙方時間差距后，立刻明白姬樂的意思，再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默認趙高在靈宮占有一席之地。
劉勝拿羽扇遮住嘴，低聲道：“我剛才派人去跟余媖問了，殿下似乎對趙高多有不滿，并沒有懷疑是您偷竊。”
“某當然沒做！”然而正是沒做，平白碰到這種事，蒙恬才憋屈啊！
“這件事，定是趙高暗中差使，命他那邊的人把技術送過來。當然，他可能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暗中誘導。那些工匠論心機，哪是他的對手？但事情落到這一步，我根本不能繼續找他算賬。不然這件事掀開，對我不利。”
到底是老冤家，蒙恬事后反復思考，也猜出這件事的始末。
“殿下沒有聲張，沒有追究這件事，想必也是猜出緣由，刻意幫我打掩護。但——老子憋屈！”
能不氣嗎！
趙高假借自己的手脫身，趾高氣昂在靈宮里面行走，想到這，蒙恬就怒火中燒，恨不得殺入靈宮將他打死。
“趙賊！”
蒙恬狠狠一砸，身邊一塊大石被砸成齏粉。
不遠處，跟鄧愷說話的楊柯扭頭望了望蒙恬、劉勝，繼續對鄧愷叮囑：“你在城里，多聽荀安的話。記得，每隔三日要去明宮檢查身體。還有，不要去靈宮觸那位霉頭，你玩不過他。”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鄧愷一臉不耐：“楊哥，你們趕緊啟程。九宮城交給我，放心，出不了事。”
“不是小孩？對我來說，你不成家就是孩子！”楊柯苦口婆心說：“你年紀老大不小，該找一個了。回頭去王庭找你南宮姐姐，喜歡什么樣的，讓她幫你相看。等你及冠，咱們直接提親。”
“…”
“別在拿當年的借口！”楊柯冷笑幾聲，拿褚鞭指著靈宮方向：“北宮那位可在呢，你那借口再拿出來，干脆自己把自己洗干凈送過去算了。”
“我才不要！”鄧愷被楊柯這一通擠兌，老老實實說：“放心，放心，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會找清妏姐說的。”
靈宮，玉華樓。
楊柯執鞭遙指北方，讓姬樂很不高興。
“仗著你們家的褚鞭，難不成真敢對本殿動手？”
褚鞭，是楊氏傳承的神器，原型為炎帝辨百草藥性的鞭子。烈公當年有奇遇，從大地采集靈木煉成此鞭，是夏國鎮運神器之一。
姬樂握了握手中的山河卷軸，遙遙望著南門口的盛況。
今天楊柯率大軍出征，以雷鳥尸骸祭祀兵主，誓要徹底剿滅南宇山一眾邪神。
西施站在旁邊，突然進入鄭旦形態，冰冷道：“尚未對殿下說一聲恭喜。”
姬樂扭頭看去，只見鄭旦眉宇間帶著幾分戾氣，譏諷道：“殿下昨夜將兩種青皮紙送去王庭夏君處，一方面暗示自己庇護蒙恬，另一方面更加深二人矛盾。這整件事看起來，倒是殿下收獲最多。”
蒙恬保全名譽，卻無法誅殺趙高，只得帶著滿腔憤怒和楊柯等人離城。
趙高雖然保全性命，但他和蒙恬之間的矛盾加深。日后趙高有蒙恬牽制，不用太擔心對夏國的危害。
而他們倆的爭斗，讓姬樂收獲好幾種紙品，夏國文寶換代提上日程。加上暗中照拂蒙恬，挽回二人的關系。還逼迫趙高孤立于眾人之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籠絡了將軍，自己手里還多了一把刀。
仔細想想，整件事下來，唯有姬樂得實惠。
“殿下昨日說，禍天下者，聰明人也。但后面還有一句話沒說。聰明人只是禍亂天下，可真正執掌天下，有資格操控天下的，永遠是最上面的那一位。”
那些所謂的聰明人，說到底只是假王器而行。
圣天子無罪，罪在百官丞相，便是這個道理。
只要最上面那人操作妥當，便可高作釣魚臺，穩掌國祚。
“…”姬樂面無表情，看著鄭旦。
“趙高做事不留痕跡，但殿下又何嘗不是？靜坐永樂殿內，十天之內毫無任何手段，便拿到最大收獲。”
趙高心黑？
不，在鄭旦眼里，橫看豎看，趙高、姬樂以及史皇等人，她只看到兩個大字——心機。
這些臭男人，一個比一個心眼多。趙高看似技高一籌，但他得了污名，被一眾人戒備。哪比得上姬樂不露聲色，輕描淡寫把蒙趙二人敲打一番，利用這件事逼兩人老老實實干活？
說完，身上光輝再度一閃，重新恢復西施之貌。
施夷光神情驚慌，歉疚說：“旦姐說話直白，望殿下勿怪。”
姬樂笑了笑：“沒做過的事，本殿有什么可生氣的。不過也對，外人眼中，這一局是本殿拿了大頭。得了便宜，那還不能讓別人過過嘴癮？”
倚著朱欄，姬樂悠悠道：“或許，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本殿運氣好，福分大，總能碰到這些好事。”
“行了，趙蒙之事了結。接下來就是找機會安置冥土，順帶處理一下鄧愷這邊的事。”
姬樂和西施從玉華樓走下來，看到余媖和婦好在樓下說笑。
他換上笑臉，一副謙恭有禮的模樣：“阿姐，你跟余媖說什么呢？”
“自是那鄧家大郎。”婦好笑吟吟道：“余媖方才給我說了些笑話，你可知那鄧家郎為何沒有成親？”
“荀安都沒成親，他不成親有什么稀奇？”姬樂帶著幾分茫然問：“他不是還未及冠？這事還早吧。”
對夏國子民而言，十五歲開始相親都不算早。可對現代生活慣了的姬樂，別說二十歲及冠，就是拖到三十歲還不結婚，都是常有的事。
“寧遠有未婚妻在候，可建節根本不愿迎娶大婦。”余媖說：“兩年前，我們為他操辦時，臊得他直跳腳，最終撂下一句；‘大好男兒報效國家！愛人？我的愛人是國家！’”
“噗嗤…”施夷光忍不住笑出聲，她忙捂著嘴，退后幾步。
姬樂一臉懵逼，看看余媖，看看婦好，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所以，這就是他看本殿不順眼的關系？”
兩年前，鄧愷為逃避毀約，放話將自己后半生奉獻給國家。
那時候，夏國可沒有國靈，而且也沒打算誕生國靈。鄧愷這么說，只是為逃避相親。旁人聽見了，還要贊嘆一聲大義。
誰知兩年后，國靈殿下誕生。聽到消息的當天，邊臺有三處房屋因為某不知名原因被毀。
后來得到進一步消息，又讓鄧愷急了。
按照一般情況，國靈應該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新生兒。那樣的話，就算有人用自己曾經的話取笑自己。自己也可以說，自己幫著撫養國靈，沒心思成家。還能進一步當做擋箭牌用。
可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年長的國靈，這是什么鬼？
這不，鄧愷回歸九宮城后便打算滅掉國靈，或者自己脫離國家單干。
國靈？不承認的！
姬樂聽余媖說了前因后果，了然道：“你的意思，我曉得了。以后，我對他會寬容些。”
“多謝殿下。”余媖心中大石落地，趕緊對姬樂行禮。
刻意把鄧愷年少時候的黑歷史搬出，便是為緩解鄧愷和國靈的矛盾。讓姬樂在和鄧愷交流時，多幾分寬容。
不然，那區區一個少時笑談，鄧愷真會較真？以他性格，真會為這個理由而死咬著國靈不放？
無非借口罷了。
余媖這么做，只是想要給二人臺階下。是楊柯不在時，保全鄧愷的一種策略。
姬樂當然明白余媖的苦心，便順勢應承下來。
“二十及冠，成家立業。本殿也沒心思揪著一個尚未成家的小孩子不放。”
西施看到這一幕，不得不感嘆春秋大義消逝，自己所處那個時代的風氣，跟這些后世人截然不同。瞧瞧這些人說話，話里話外的意思總要反復思量。難道他們活得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