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靈宮之爭
青年帶著田平離開，姬樂和倉頡繼續在召喚陣中實驗降靈。
剛才召喚粟米和竹簡，那么可否直接選定某些物品進行召喚？
赤云裊裊，電閃雷鳴，姬樂手中多出一把寶劍。可寶劍剛剛成型，馬上化作細砂散落一地。
倉頡：“你這次召喚的劍是…”
“您那個時代的某件神兵。可惜，貌似不能召喚。”
更確切地說，是召喚出來之后自動分解，無法在這個世界具現。
“可能是力量不足？或許對這件東西的解析還不夠？先在先秦時代實驗。”
于是，姬樂不斷利用夏國積蓄的信仰力量進行物品的召喚，而倉頡則在旁邊進行講解介紹。
“這是戰國田齊一脈武庫中的長戈。”
“這是秦國的弓弩。”
“這是趙國的青銅劍。”
倉頡不斷指認姬樂具現的物品，然而這些物品對他們的幫助并不大，還比不上那最初的粟米。
姬樂有些煩躁，又一次從赤云中拿出一件金屬器物：“還是不行，這些玩意的工藝恐怕還不如夏國吧？就不能多來一些種子或者華夏名劍嗎？”
“東漢先民中有不少冶煉師，加上九宮城附近就有礦石，這里的兵器技藝的確不錯。但這些青銅兵器也能用，至少對咱們而言還不錯。”
姬樂把玩手中的金屬器，懶洋洋說：“楊柯不可能讓我從國庫拿兵器裝備永樂殿，所以咱們自己具現兵器用？但這些兵器好脆啊，我感覺跟夏國的軍隊正面交鋒，馬上就會斷掉。”
“國靈大人又忘了。這是一個玄幻世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神術，只要為這些青銅器加持咒法，甚至可以把它們做成法寶。”
“前提是，我真能培養出一群方仙道的修士。啊——我知道這玩意是什么了。”姬樂摸著手中的金屬器，忽然怪叫起來：“這次居然連首飾都召喚出來了！”
倉頡目光落在姬樂懷中的金屬器，恍然大悟：“華勝？”
“沒錯，應該是女性佩戴的花勝。”姬樂回憶自家友人當年跟自己提及過的話，沉吟道：“一人著之則勝，蔽發前為飾也。我記得漢代對西王母的記載，也有‘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這東西，應該就是王母玉勝那種配飾？”
他拿袖子輕輕擦拭，舉到眼前端詳花勝的造型。這花勝的形狀是一朵朵綻放的牡丹花，兩側有蝴蝶展翅落在花瓣。
“還是件純金打造的花勝。當然，礙于先秦時代的金器工藝，肯定沒有后世強。但勝在做工精巧，還可以吧？”姬樂仔細翻看：“這東西應該是某國王宮的飾品？”
“‘鼠故撲蝶’，曾供于周王宮，應該是某位王后用過的東西。”
“王后？我本來還打算給余媖的。她這幾日幫咱們忙里忙外，總要表達下謝意。”姬樂幽幽一嘆：“這東西給她，萬一又讓外人得知來歷，恐怕要有人懷疑我在暗示什么。”
送給余媖一代王后用過的東西，這是暗示楊柯迎娶余媖嗎？
“但仔細想想，余媖如菡萏出水，嬌艷而不失清麗。這花勝以金打造，作牡丹之形，太過華麗，反而不美。如果有水芙蓉、菡萏花這類的首飾就好了。”
姬樂暗暗惋惜，隨手將牡丹花勝扔在一旁：“也罷，既然是王后用的東西，就給楊柯他夫人送去。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他老婆。哪天讓她來靈宮瞧瞧？”
姬樂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他招來永樂殿外面守候的巫女，將花勝遞過去：“你給余媖送去。就說我前次從楊柯私庫拿了他的東西，這次還一副花勝給他夫人。”
這巫女今年才十二歲，正是金釵之年，看到花勝后，不由露出歡喜之色。
“丫頭，別看了！”姬樂見巫女目不轉睛盯著花勝看，伸手一拍她腦門，笑罵道：“你這小丫頭還沒長開，不適合戴這些繁重華麗的金飾。回頭我找些花帶、玉墜予你。”
“那殿下不準反悔！”小巫女蘇芷這幾日隨余媖行走，多次跟姬樂打照面，并不畏懼自家國靈的身份。
“自然。這有什么可反悔的？我這永樂殿清幽冷寂，你們這些巫女正是花樣年華，打扮的好看些，讓這清冷之殿多些美色點綴，難道不好嗎？”
“那…那殿下覺得我們這些人里，誰最好看？”巫女小心拿手絹裹起花勝，用天真無邪的口吻問出一個在后世堪稱大殺器的問題。
不過蘇芷本人沒那些心機，就是隨口一問。畢竟小姑娘家，最喜歡比較姐妹們的容貌。
姬樂目光微動，旋即笑說：“人有五指，尚不相齊。花有百樣，各有芳華。像你家余媖姐姐，有菡萏之清麗，芙蓉之脫俗。而你家其他幾位巫女姐姐，或如桃杏之妖嬈，或有蘭芷之幽香，不可一并而論。”
“那我呢？”小巫女興致勃勃：“殿下看我是什么花？”
“一個還沒張開的小花苞，能看出什么。去去去，趕緊辦正事。不然你家余媖姐姐找你算賬，回頭又要哭鼻子！”
“我已經長大，而且很久沒有哭了！”小巫女揮動粉拳，示威之后捧起花勝，趕向余媖所在。
之后，姬樂二人繼續研究物品具現的原理 這一夜，永樂殿燈火長明，洛城眾人各有心思。
靈宮內，余媖招來巫女們，安排和永樂殿有關的事宜。
“你們都是巫女，不用我說，也能感知這位殿下的身份。日后永樂殿一切用度，不論事情大小，皆要上報與我。”
“還有，殿下真正入駐靈宮，對我等宛如神祇，日后當口稱‘殿下’，不可再隨便稱呼。”
比如“閣下”“大人”之類的稱謂。雖然也彰顯尊貴，但顯然“閣下”這個稱謂，比不得“殿下”貴重。
而“大人”在東漢先民的認知中，還有另一重含義，暗指“父母長輩”。雖然也可標榜尊貴，可隨著姬樂正式入駐永樂殿，相當于靈宮已經承認他的身份。便應如楊柯一樣，成為國內僅有的“殿下”。畢竟在這個神話時代，“殿下”很多時候是那些神祇的代指。
“余媖姐。”一位巫女怯生生開口：“咱們家殿下自稱‘姬樂’，而祂居住在‘永樂殿’，是不是要避諱下，將宮殿改名？”
余媖一怔，低頭沉思。沒錯，這幾日因為姬樂隱藏身份，很多禮數混亂不堪，但日后隨著姬樂正名，就不能這么做了。而且永樂殿這名字，和姬樂殿下相沖。
“這件事卻是我失察了。的確要考慮，不過要先問問殿下自己的意見。明日去永樂殿請安時，記得提醒我。”
余媖又想到一事：“還有，史皇殿下也是如此。祂貴為神祇，以后稱呼要鄭重些。尤其不能‘老爺爺’之類的亂叫。姬樂殿下可以，你們卻不行，明白了嗎！祂是故土之神，專為救助我等遺民而來，爾等萬萬不可輕慢。”
“是。”巫女們低首垂眉，謹聽余媖教誨。
蘇芷便是這時候跑進來：“姐姐，殿下有東西讓我轉交。”她跑到余媖身邊，將花勝遞過去，并且轉告姬樂的話。
“給夫人送去？”余媖心中犯嘀咕：“殿下這是要做什么？僅僅為了還東西？”
正如姬樂所言，他的一舉一動在外人眼中，很容易曲解各種含義。明明只是一個送花勝的小事，外人便能在心里拐上好幾個彎。
“姐姐，你說咱們什么時候去王庭送過去啊？要不要跟巫丞通報？”
“不必了，你直接送去王庭，不用跟那幾位伯伯通報，而且他們眼下恐怕也顧不得這件事了。”
余媖目光幽幽看著靈宮遠處的殿宇：“還有一件事，你們且記著。最近不要去寧神臺，太卜大人那里，不容旁人驚擾。如果有人敢去寧神臺嚼舌根，回頭我用巫咒封了她的口舌，讓她這輩子無法再開口！”
國靈居于永樂殿，對余媖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壓力，同時也是一個挑戰。如果能借姬樂之勢，將靈宮之內的諸多勢力一一擺平，便可順利剔除夏國的內憂。
而同樣想要拉攏姬樂的巫覡們也有許多。
比如蘇芷剛才提及的“巫丞”。
在靈宮另一處大殿，八個玄袍巫覡正坐在一起。他們圍攏在篝火邊，正以占卜之術，推算姬樂對夏國的異象。
過了一會兒，巫丞率先開口：“國靈殿下身份沒有問題，的確是我夏國化身。”
旁邊巫禮說：“那么，可以請殿下出面，助我等奪回靈宮之權！”
這些年來，隨著楊氏一脈的崛起，以及九宮秩序的形成，靈宮的權利逐漸被瓜分。
最開始，靈宮有十巫，以山海經中的靈山十巫得名，分別是：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
這十巫為靈宮首腦，主持城內諸多事務。比如巫彭負責醫藥，以巫藥救人。但明宮確立后，那邊的醫師得到太平教幫助，逐漸讓醫療體系擺脫靈宮的影響。巫盼于此相類，他負責新生兒的祈福之禮。但隨著明宮勢力崛起，這個巫職已經被取消。由明宮負責照顧孕婦，然后巫女們進行出生祈福。
還有原本統率巫娼們的大巫巫真，如今也已經被取締，幽宮的官方女閭已經替代絕大部分的巫娼功能。少數巫娼如今也在余媖掌管下。
巫禮神情激動說：“最初的靈宮十巫，如今遺留下來的不過寥寥數人。而且大多還被換了名頭，權利旁落。如今國靈殿下的出現，正是我靈宮諸巫奪回權利的時刻！”
今天便是他負責封鎮蛇靈，遠遠看見站在史皇氏身邊的姬樂。
“你們是沒看見，殿下氣度非凡，且和夏君不睦，定可助我靈宮重掌大權！”
“然而余媖那丫頭，絕對不會讓我們接觸殿下。”另一位靈宮主事人巫岷幽幽說：“你們別忘了，這幾日余丫頭調動靈宮守衛鎖住宮門，就差直接跟咱們火拼了。”
剩下幾位巫覡紛紛點頭，臉色都不好看。
國靈的出現是一件大事，余媖果斷在靈宮內進行鎮壓，避免其他人跟姬樂接觸，如今他們連永樂殿的邊都碰不到。
提及余媖，巫禮心情不好：“哼，那丫頭和楊氏關系緊密，正是王庭鼓搗什么‘走婚制’，才讓她們這巫女一脈突然崛起，打亂整個靈宮的秩序。”
按照原本的靈宮十巫體系，余媖應該是排在第五位的“巫姑”，負責年輕的巫女教育。但如今，她不僅僅把“巫真”的權利吞并，就連“巫盼”也因為她而取締。
如今靈宮內的格局，以大巫長和巫女長為首，效仿故土楚地信仰的大少司命，構成兩元體系。大巫長為正，對應“大司命”，又名“太卜”，座下有巫丞、巫禮、巫岷、巫羅四巫。負責男性巫師的教育、祀神之禮以及喪禮祭祖等事宜。
而巫女長為副，對應少司命，主持誕生之儀、女巫訓練、巫娼奉養和一部分的祭祀之禮。
眼下巫丞、巫禮、巫岷三位大巫聚在一起，便是討論如何從余媖手中拿回屬于他們的權利。
至于太卜四巫中的巫羅，他更為特殊。這位年輕的巫師主張全面本土化，放棄對祖先的祭祀，轉而崇拜本土天神，以求國家延續。所以，這次三位巫覡聚首，并未找他前來。反而將太卜培養的其他幾位大巫師叫來。說到底，他們跟余媖爭斗，那是靈宮內部的正常權利更替，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讓巫羅推崇的本土天神上位，那算什么事？
巫丞想到這，對巫禮囑咐說：“巫羅那廝你且看好了。咱們拉攏國靈殿下，是為靈宮正統。但他要是接觸殿下，肯定不懷好意！”
“我明白。”巫禮神色凜然：“我會看好他，絕對不會讓他接觸殿下。”
巫岷：“我覺得余丫頭在那里看著，別說巫羅，咱們也進不去永樂殿。不如請老大人出面？”
太卜，便是倉頡曾提及那位老巫覡。親眼見證夏國興衰的老人，如今壽元將盡，靈力衰退，只能在寧神臺安養。
“這…”巫禮緩緩搖頭：“不至于吧？何必請老大人出面？”
“是啊，不可驚動老師！”
旁邊幾位巫覡馬上出言：“老師這幾日身體越發虛弱，這種事情不能驚動他老人家。”
“巫丞大人，您說呢？”
“國靈降生，這是我夏國的大喜事，肯定要通知太卜。”巫丞是太卜副手，負責打理靈宮庶務。縱然余媖目前權利莫大，可關于出入靈宮等事宜，也要給他打報告。當然，很多情況下都是余媖事后通稟，逼迫巫丞簽字蓋章。
“但目前情況未明，我等尚未見過國靈殿下，如何向太卜稟報？”巫丞笑道：“你們也別太提防余媖。到底是咱們幾個從小看著長大的人，又是玉澤你們的師妹。她再逼迫，也不過是防止我們坐大，限制我們的權利。不也要老老實實尊我們這些長輩？明日她要去永樂殿請安，你們隨我一起。總不能她真把持殿下一輩子，不讓我們這些巫覡朝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