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庭議
精靈世界。
無邊無際的繁繁密林，風永無止息地吹拂著，從遠處，從高處看，大風吹過，群木搖擺。
單薄一些的枝條被風吹著彎曲，變化形狀，只有足夠巨大且堅固的枝條，才能抵御的住這股力量。
在一條由世界樹蔓延開來的細小枝干上，一個穿著盔甲的精靈正沿著腳下的木枝奔跑。
“篤、篤、篤…”
每一步落下，都發出聲響。
他不斷逼近那條枝條的盡頭，在末端黑暗中，一個影子正在那里，如同月光下的剪影。
“大人，王庭會議即將召開，王請您立即過去參會！”
那氣喘吁吁的精靈有些忐忑地大聲喊，聲音含在風中，傳到了那道身影的尖尖的耳朵里。
沉默了兩秒，風才帶回了那身影的答復：
“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聲音很柔，很美，清冷，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卻又并不令人感覺不適，而是…就如同這無處不在的風般，可以判斷出說話的人年紀并不大，在以長壽著名的精靈族中甚至可以稱作年輕。
“可是，就是這樣的年輕的精靈，卻已經坐上了那樣的高位。”
士兵仰望著那道身影，心想。
他自然知道那道身影的身份，以及其一系列的頭銜：祭祀殿大神官、王庭史上最年輕的大神官、神眷者…
傳說，在一百五十年前，那場險些將整個王庭，不，準確來說是整個精靈族群毀滅的大災劫中，正是這位艾露大神官用聰明智慧堅毅等等品格以及一點點的幸運，成功召喚來了神靈，拯救了世界樹，也拯救了整個族群。
那該是多么值得稱頌的事啊，士兵想。
雖然說…作為王庭重建后新出生和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精靈，他并沒有那段恐怖的記憶。
但關于那場大災劫以及逆轉和拯救的話題經常被經歷過那場事件的精靈們拿出來回憶、談論，也正是在這一遍遍的追憶和加工下，艾露身上的光環越發閃亮。
其祭祀殿大神官的身份也越發崇高。
只不過，令人訝異的是，明明擁有著這樣高的地位和名聲，這位艾露大人卻極少在人前顯露身影，甚至于，祭祀殿的很多日常事務她都交給了下面的人負責，她自己，則始終居住在世界樹的主干中，如同隱修一般。
只在重大決議的時候才會出現。
比如…現在。
夜空幽暗，深邃，充滿了所有的浪漫與神秘。
按照時令計算，這個時候的夜晚，正應該是雙月璀璨，圓潤，魔法力量澎湃的時候，如果天上沒有烏云和陰雨，足夠晴朗，那么，站在任何角落，仰起頭，都會看到那璀璨的繁星以及絕倫的雙月。
那是精靈族的力量源泉。
然而，今日的夜空中，卻不見了雙月。
并非是被遮擋，事實上，今夜的天色格外的好，因而，更能清楚地察覺到星空的不同。
艾露站在風中，她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象征著高位和神秘的長袍柔軟地披在她的身體上，妥帖，得體，再沒有任何的尺寸上的不和諧。
她的雙手藏在衣袍中，仰起頭，專注地，嚴肅地凝望著頭頂的那片陌生的星空。
“銀狼星系…詭月星團…弓箭座…”
她喃喃地念著一個個精靈世界的星座，作為祭祀神官，她對星系了如指掌，然而，現在那些熟悉的如同掌紋的星辰卻悉數消失了。
就連雙月也變成了一輪孤單且陌生的月亮。
“這絕對不是我們的星空。”
艾露再一次對自己說。
深邃的夜空上，懸掛著無數陌生至極的星團，令人不安，而如果將視線從高處收回，向地平線的遠處看去，如果視力足夠好，甚至可以窺見“消失的邊界”。
原本熟悉的精靈之森，仿佛被某種力量生生抹去了一大截，從世界樹出發，沿著任何一個方向前行，走足夠遠，便會發現世界斷掉了，“遠處”像是被切掉了，無邊的大地成了懸崖峭壁。
空無所依，像是神話中的世界的盡頭。
如果長期觀察，還會偶爾在“盡頭”窺見一些古怪的事物。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艾露收回仰望星辰的目光，身形飄起，借著風力，迅速消失在了衛星的鏡頭下，進入了茂密的樹林中。
世界樹的樹冠太大了，就像是一把傘，將整個王庭都城，精靈們的城市都掩蓋在了傘下，確保其不被來自宇宙的視線察覺。
樹冠也遮住了燈光，當艾露踏入那光輝璀璨的，閃耀著魔法氣息的城市中，她發現整個王都都人心惶惶的。
她沒有理會這些，只是一路進入了王宮。
在守衛們的尊敬目光中，走入高大恢弘的大殿。
此刻，大殿中燈火通明。
王庭大臣們幾乎無一例外，全部列席。
大家似乎在討論什么，看到艾露過來，大臣們紛紛招呼，艾露點頭回禮，然后走到了大神官的位置上坐下。
她看向王座。
那里，一個披著五彩華服的嚴肅精靈正扶著扶手，目視群臣。
“安靜，”已經有些蒼老的精靈王洛嘉開口說，于是大殿靜了下來，“人已到齊，相信你們不少都已知悉了消息，不過，在這里還有一些最新的情報。”
他揮手，便有侍者搬過來一個架子，上面是一副畫卷，畫卷上隱隱透出魔法波動。
“這是軍團斥候送回來的最新的畫面，也是他們在‘盡頭’目睹的景物。”
洛嘉說。
“盡頭”指的便是那地平線處消失的界限。
隨著他話音落下，侍者將畫卷徐徐展開，群臣紛紛看過去，便只見，畫卷的背景是一片云海，仿佛在極高空，云絮縷縷，陽光從遠處斜斜照射過來，天色即將沉入黑暗。
而在那云海之中，竟然有一只怪模怪樣的大鳥在滑行。
它擁有著龐大無比的身軀，堪比高階魔獸，它通體銀白，還有些奇怪的圖案，它沒有眼睛和嘴巴，卻有類似鳥類的翅膀，可它明明在飛，那翅膀卻如同石雕一樣不動。
“這怪鳥是透過‘盡頭’窺見的，它似乎不是活物，飛行中會發出轟隆的聲響，它筆直朝著我們過來，卻在進入‘盡頭’界限后突然消失。
我們的斥候借助魔法隱藏著身體，在確保不被對方發現的情況下記錄下了這一切。
其中一個弓手說，他看見這怪鳥的兩側有著許多類似窗戶的東西，里面隱約有許多身形，不過這些沒有記錄，不能確信。”
洛嘉略蒼老，且沉穩的聲音滾過大殿，群臣不禁色變。
“死物卻能飛行…這太匪夷所思。”
“我仍舊堅定自己的看法，‘盡頭’的另外一邊，極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世界！”
“另外一個世界？我不認同，依我看，那更像是一面鏡子，死亡之鏡，記得之前的實驗么？士兵們捉了一只鳥扔過去，結果呢？”
王庭大臣們議論紛紛。
洛嘉等了一陣，揮手壓下這些聲音，轉而看向艾露，問：“艾露大神官，你有什么想法？”
話音落下，群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過分年輕的大神官。
然而，不同于一百五十年前，這時候，即便是在莊嚴的王庭大殿上，也沒有誰會不重視這位過分年輕的大神官的話。
能列席會議的，幾乎全都是經歷過當年那場命運之戰的老人。
“我剛才觀察了星象。”
艾露平靜開口，牽扯其無數視線。
“我們頭頂的夜空，星系無比陌生，我可以確定，那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星域，按照精靈圣典對于星空概論的探索和研究，我有一個猜想，導致這變化的源頭，可能是…我們的世界正在與一個更大的世界接觸，融合。”
“什么？”
“接觸融合？”
群臣驚訝。
艾露點點頭，語氣中竟然沒有任何慌張：“雖然頭頂的星域變化了，可是我依舊能清楚地感知到雙月的存在。
我們身邊的魔力依舊澎湃如常，并未有什么異常的變化，所以，可以這樣認為。
雙月，或者說是我們熟悉的那片星空并未消失，它仍舊在我們頭頂，只不過，暫時被遮住了。”
“當然，這一切也都只是我的猜測，還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斷，而且…
之前有斥候不是沿著垂落的世界樹枝條，向下俯瞰了么？
我們腳下似乎還存在一片大陸，且隱約有類似城市樣的建筑存在，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們真的正在與另外一個世界接觸。
那很快，外星生物就會試圖和我們接觸，到時候，一切都會明白。”
一番話說完，群臣沉思，片刻后，一位戰斗神官憂慮道：“無論艾露大神官的猜測是否會成真，總之，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如果真的有外星生物前來，它們是敵是友？
我們用了一百五十年，好不容易付出無數辛苦，將王庭重新建設了起來，我們無法承受任何意外的風險！”
“王，諸位同僚，我認為，我們絕對不能妄動，應該繼續保持暗中觀察，收縮防御，進入備戰狀態，暫時不要暴露我們的存在，等收集到足夠的信息，再做定論！”
“如果是友，自然好，如果是想要毀滅我們家園的敵人，我們也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附議！”
“附議！”
“贊同！”
群臣精神一震，紛紛開口。
精靈王點點頭，起身，肅聲下令：“傳命令，王庭進入緊急備戰狀態，對王庭周邊進行密集巡邏，如有異常，立即通報，同時，斥候繼續隱藏身形，以不暴露自身為前提進行觀察！
精靈族雖然愛好和平，但亦不畏戰！
一百五十年前的大災劫才過去不久，我族，仍不缺背水一戰的勇氣！
是友，當為座上賓！
是敵，定叫其有來無回！”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