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雖然抄了卦跡的老家,但是除了在中原的四太老可能知道一點端倪,其余并無人知道。
在魏人們看來,自己家王爺只不過在聯姻時失蹤了一下而已。
沒有人會把這風牛馬不相及的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回歸后的夏極,事情非常多。
身在高位,與獨行俠客的不同就在于此。
作為攝政王是真沒有自己的時間,所以權力,力量很多時候無法兩全,除非你只是做一個名譽上的領袖。
早上上朝,中午略作休息,下午會有各方來使求見,以及很多雜事,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總管會跑來說“王爺,御膳房飲食已經備妥,需要叫娘娘們一起用餐嗎”,這飯一吃就是大半個時辰。
然后,總管又會跑來問“王爺,今天需要翻牌子嗎”,無論回復什么,之后還需要處理白天收獲的奏折,做完這些已經到了夜晚了。
夏極著實度過了好一段時間的正常日子。
許多事情,一件又一件的撲了過來。
先是送龐驚與魏焰靈回碧空山。
夏極并沒有把從卦跡獲得的小獠牙鬼面拿出來,如果被人認出是卦跡所得,可能會產生一些無妄之災啊。
他倒不是怕,而是麻煩。
大魏的二公主臨別前深深看了一眼夏極。
這位如今權勢滔天的攝政王囚禁華妃一事,在魏國皇室,還有達官顯貴之間已是無人不知了。
別人可能不知,但夏極和龐驚之間的關系甚密。
而魏焰靈作為龐驚的準夫人,自然知道了真正的太子因為相貌丑陋而被華妃關押在冷宮,反倒是養了一個不知哪來的被當做了孩子。
魏焰靈雖然表面上有些冷漠如冰,但心底卻是熱情如火。
一開始,她還以為攝政王準備鳩占鵲巢了。
但她知道真相后,則是生出了點感動。
魏彰再丑,也是真正的皇室血脈,也是自己的弟弟,是太子,華妃憑什么這么作踐他?
倒是這攝政王在默默主持公道了。
她臨別前,站在長亭外,柳道旁,幽幽向著夏極一拜,輕聲道:“彰兒就勞煩王爺了。”
魏焰靈知道自己對于這位攝政王來說不算什么,即便她的容貌配上身份,對于大魏幾乎所有男人來說,都是無法拒絕的毒藥。
可夏極不在乎。
否則去年冬天,自己就該和這位訂婚了...
王室女人的夫君是誰,從不是自己說了算。
魏焰靈看看身側這虎背熊腰的莽漢。
實話說,她并不喜歡這么粗魯的漢子,因為他太高太大了。
但龐驚一眼看中了她。
這看中還能是什么?
她的身子唄。
魏焰靈很不喜歡。
但如果她拒絕,會有什么結果?
圣子勃然大怒,聯姻計劃取消,然后與圣子是兄弟的攝政王也會對王室的觀感下降,然后帶來一些不可預測的后果。
所以,這位魏國的二公主默默的接受了現實,矮身鉆入了圣子行轅的馬車之中。
龐驚個頭太大,一般是不坐馬車的。
如果不是別人勸說,他連馬都不騎。
就是走...
而是走的時候要讓地面震動...
管理路道的官員看的心疼,圣子,你以為這修路不要錢嗎?
幸好,龐驚只是走了幾步,就是被人勸著,坐了一匹漆黑的高頭大馬,伴在二公主的馬車邊,帶著一眾兒唉聲嘆氣,羨慕嫉妒恨的師妹,還有師弟返回了。
夏極是真的忙的飛起啊。
送別了圣子。
又立刻迎來了開春后的各方官員來拜。
他掌權是在初冬,而初冬時分北境大雪封山路難行,所以各方來拜,都拖到了春日冰雪消融的時候。
六府三州,每一路除了零零散散的、名義上高位的些官員外,來訪的主要的使者分別如下:
北涼州:涼州軍“影子上將”釋幽冷。
因為鐵嘯鎮守關山,無法脫身,所以這位他的密友則是東奔西跑。
如今他穿著一身銀甲,如同石像般半跪在朝堂之上,雙瞳微瞇。
想起去年秋天還和眼前這位把酒言歡,今日這位卻已經坐在龍椅,這位智將心底也是感慨無比。
但正因如此,這個帝國才擺脫了一副遲暮的模樣,而變得似乎有了新的活力。
妙容府:節度使,司徒信。
這位司徒家的老人帶了厚禮前來,只因當初這攝政王還是圣子時,在巡查過程中和他們家族的年輕一輩產生了不少糾紛,他算是來做個姿態。
何況當初攝政王并沒有吃虧,倒是自己的后輩里司徒劍男死了。
如今他也半跪在朝堂上,看起來病怏怏的,嘴唇嚅動,胡須一搖一搖。
然而,虎行似病,這朝堂上戲精的太多了。
夏極就能聽到他心臟跳動很好,血流,氣流,不僅正常,甚至比普通血氣方剛的小伙子都強。
顯然,這位司徒信也是個高手。
他在藏著掖著。
都是套路了,攝政王也沒必要揭穿,要裝老頭兒,就由著你裝吧。
反正他又不會對這司徒家,還有那蘇家動手,這兩個家族是寒蟬的。
重山府:節度使,周鍛。
這位可是當初給遵循了太子意愿給夏極下毒的人,今天他是真的膽戰心驚,縮在眾人之后,半跪在地上。
太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如果周鍛知道今天的情形,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會下毒。
如今就是跪著,低著頭,祈禱著王爺看不到他。
封陽府:西北軍“大將軍”樂羊。
這是一位神色平靜的中年將軍,兩鬢有些白發,但是一雙眸子卻光亮無比,他身姿筆直,身型孔武。
魏國除卻零零散散的軍部勢力外,主要有三處。
這西北軍就是其中之一,主要任務是防御趙地來犯。
舊桐州:節度使,翟靖。
夏極掃了掃,是一個看似有幾分文雅的文人,據說當年是不知怎么得罪了魏王,這才被發配邊遠地方去了。
河內州:平南軍“大將軍”西門豹。
三大軍部勢力之一,主要任務是巡查隔離了北境與中原的一條長江,防止中原諸國突然來襲,同時征伐南方之中的各處小賊。
樂天府:節度使,金長生。
此人極擅經商,可謂是把控著魏國的各大經濟命脈。
但這人居然還能七繞八繞和皇室有著姻親,認真算起來,算是先王第十六弟的女婿。
天涯府:“靠山王”贏無忌。
天涯府之所以是國中之國,乃是百年前贏家為魏國立了極大功勞,而贏家和皇室親如兄弟,那皇帝也夠意思,沒有鳥盡弓藏,而是給了這贏家一塊封地,作為國中之國。
總之,就是魏國各方大員都是人才啊。
都關系復雜,深藏不露,不是那種臉譜化的人,而在他們眼里。年輕的攝政王真是深不可測。
就是這個意思啊。
此時。
八方來使跪在朝堂之上,開始慢慢的做著匯報。
他們對于高坐龍椅的那少年,心思各異。
但無論怎么樣,現在這過場都是要走的,另外求軍餉的求軍餉,匯報難處的匯報難處...
寒冬時候,這國家就如冰凍了起來。
現在凍化了,運轉自然會加速,自然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去辦理。
這早朝一上就是一天,午間,御膳房在后殿準備了酒宴,攝政王直接宴請了群臣,也默默記下了各人,下午繼續上朝。
之后,又是零零散散的被各方大員求見。
夏極也是不慌不忙。
之后反倒是忙里偷閑,尋找到了一種快樂。
春日,社稷解凍了,這湖水也解凍了。
攝政王坐在春風庭里垂釣。
匯報的官員就在亭子外,長篇大論之后,夏極會給幾句話評點。
一連半個月...
各方官員是絡繹不絕。
夏極也就這么釣魚釣了半個月。
宮廷河水是活水,釣上來的魚兒倒是不少是野生的。
這些魚統統做了魚湯,然后送到了華清宮里。
元妃的“感冒”也似乎一天一天在好起來。
隨著她病情的好轉,華清宮逐漸的擁有了一種神秘的氣息。
應付完了官員,朝中提議的禁軍的事情又開始折騰了。
三千編制不能少,這是官員們的基本態度啊。
不答應?
不答應就是對不起魏國。
夏極也是頭疼,直接把這事兒交給一位頗有經驗的老臣,然后讓寒蟬、凌原、厲鷹三人一起去協同挑人。
組建禁衛的事情也不小,中間流程復雜,挑選也復雜...
夏極根本不想摻和。
忙了一大圈,已經到了春末了。
大臣們又操勞起來了,說是按照規矩,初秋時候,身為魏國掌權者,需要巡查各方疆土...
夏極大筆一揮,直接把這規矩給廢了。
大臣們又不樂意了,開始磕頭的磕頭,撞墻的撞墻,打滾的打滾,耍無賴的耍無賴,嚎啕大哭地喊著“禮不可廢啊”。
夏極不管了...
如果他一個人去巡查還好。
特么的,還要帶著一群累贅去巡查。
到時候三千禁衛也組建好了,帶著三千個需要自己保護的禁衛出宮,真當他是保姆嗎?
估計發生了事情...
別人家的禁衛是高喊著:“保護皇上!”
自家的禁衛是高喊著:“皇上救我們!”
簡直是無法直視。
為什么夏極不去專心修煉?
攝政王的想法很明確。
第一,自己穿越了。
上輩子就宅,這輩子難道繼續宅修煉?
人生不要體驗的啊。
穿越了就只是枯燥的修煉修煉,不要去感受嗎?
第二,隨著修煉的深入,夏極越發覺得心境的重要。
心境就如堤壩。
力量就如堤壩擋住的江河湖海。
如果堤壩出現了縫隙,一旦無法控制,而決堤了。
那時候,力量越大,自己就越慘。
可謂是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而修心,根本不是什么靜心,不是什么不為外物所動就可以了。
試問,你如不曾經歷種種,何來看破?
看山是山,人在山中。
看山不是山,山在心中。
看山還是山,此時心才如止水了。
因為看穿了,看遍了,所以才真正的波瀾不驚。
所以,即便龍氣秘境里的隱世家族,都會讓弟子外出歷練。
即便名山大澤里高人,也會讓弟子下山去經歷紅塵。
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只不過,夏極的歷練,起點比較高...
直接就是做了攝政王,還是一個有著不少額外身份的攝政王。
春末。
王都熱鬧無比。
西城區的空地在甄選禁軍,氣氛是鐵血熱血無比。
而東城區則是另一種風味兒。
煙花柳巷的小姐姐們搖著紅巾帕,拋著媚眼兒。
別致的小閣樓里,管弦絲竹,舞影翩躚。
聽著曲兒的商人,江湖俠客,在各自的圈子里度過著看似歌舞升平的日子。
令夏極意外的是,那卦跡被自己滅了門,居然還銷聲匿跡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就跑去天涯府望鄉山中的龍氣秘境,找秋未央詢問。
反正來往就幾分鐘,他高興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
偌大的魏國,都是他的后院。
秘境里,秋未央真的是勤勤懇懇啊。
她無時無刻不在吸收著新的知識。
卦跡所有的藏書,所有的寶物,現在都歸她一人所有,她是抓緊著每一分每一秒在吸收新知識,增強自己的業務水平。
如果換成小寧來,怕是直接冬眠,睡到這時候了。
夏極很是欣慰啊。
不知為何,他腦海里忽然閃過前世看到的一個小段子。
什么是反派?
愛笑,勤奮努力,有著明確目標,堅定不移,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去完成,不屈不撓。
顯然,秋未央已經具備了反派的模樣了。
看到蟒袍的少年,圓臉姑娘這才從書海里抬起了頭,露出笑容。
夏極開門見山道:“幫我算一算,有沒有什么事情要發生?最近太和平,但卻沒有任何危險端倪,我心里有些不安。”
秋未央笑道:“我早就給王爺算啦,結果卦象顯示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夏極愣了愣。
這見了鬼吧?
大限將至,陰間降臨,趙國還要大一統,中原還有真龍天子,北境的陰兵盜寇也不少,卦跡四太老還流竄在外,燕國東境爆發了天災...
這么多危機。
這么多壓力。
這么多會隨時引爆的情況。
太平?
哪里太平了?
夏極忽然想起了元妃的胸。
“你有沒有算錯?或者說...你們借助天網卦算,會否被人干擾,誤導?”
秋未央搖搖頭道:“我算了整整三次,三次卦象都相同...”
夏極皺眉。
天下太平?
這是無數已知的、未知的變數,搞在一起,形成了某個奇妙的平衡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