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佞弄禮教,士懷大義

　　白鈦和芳明星依舊在旋轉，雙方艦隊現在已互有默契，各自防御自己星球附近的區域，不再主動交戰。

　　巨大的艦隊集群以星球為參照物，就顯得渺小了許多（隱秘寶石的最好方式就是放在沙灘上）。太空沒有粒子束和核爆的發生，一時間讓太空城的人們有了錯覺，雙方的艦隊仿佛消失了。

　　白鈦星被宙行吸納全部注意力，芳明星上也沒有白鈦軍團登陸，八瓣花聯邦是前所未有安寧。可是這一切，隨著浩洋板塊的大氣戰艦撞在山體上結束了。

　　巨大的艦體在山峰上燃燒，冒出的黑煙宛如火山噴發，而五十米的浮空艦翼面，摔在了山谷中，變成了點點碎片，敘述著慘烈。

　　聯邦（右翼）趕來的調查戰機，如同禿鷲一般盤旋，企圖確認（坐實）這“意外”信息。

　　在這里待了近乎二十年，宙游默默地形成了對芳明星的世界觀。再加上星辰文明資料的縱向對比，對眼下的時代做出了一個小結。

　　孫思瓊的死亡，預示著一個時代的死亡。——右翼的無恥偷襲代表著四百年來資本禮教制度極端劣化。

　　禮教：重視名份，又稱名教，即以名為教。對名教系統的破壞行為稱為“僭越”。

　　這種拿著名義來教育別人是不是非常熟悉？嘖嘖，禮教隨著封建時代結束后并沒有消失，而是在文化多元化后，有個更多可以利用的名詞來執行——政治正確。

　　封建禮教的誕生：在農耕人口膨脹后，束縛龐大下層，在不對他們供給向上的希望時，讓他們安分守己，遵守名義。

　　資本禮教的誕生的原因雷同：當失業率達到一定程度，不愿意分出權力在教育和基建上投入，這時候為了使得下層穩定，會灌輸各種概念，讓中下層不得不被教法束縛。

　　如非生態環境為由的動物保護；不涉及履行女性職業（社會財富管理）平等而掛鉤的女權；脫離人類發展實際要求“不發達國家終止發展”的環境保護，這些都是要讓人安分在自己的階層上做一個利己的人。

　　禮教下：女子虛榮浮華，男子欺軟怕硬，且都極度自私自利。

　　‘名教’發展一定程度，其推動者會對任何的“僭越”行為，進行自認為道德，實際上超法律的懲戒！

　　四百年前，中產階級中就發展出了這種情況，對流浪寵物不投入管理，對清理者進行斥責。——認為他們僭越“應有同情心”的道德。同理，女權，同性都強調自己的必然。公共教育資源缺乏的大眾，被這一條條橫生的“隨著文明發展，普遍xxx”的規則束縛。

　　四百年的腐芽，結今日惡果。

　　孫思瓊這個科技世家的人主導了浩洋板塊軍權、執政權，被羅天板塊的禮教者們認為是耗費資源，處在了不該處在的位置上，必須加以清除。

　　過去宙游還有些模糊，天性肆苒一直是不自覺地與名教對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總會這樣叛逆？是天性有病嗎？還是生來就有反骨！

　　如今有了這些極端的例子，宙游終于理清了理論思路。自己生來就沒必要去對任何道德教條有什么天生尊重。除非理解道德背后捍衛的希望，且這個希望囊括自己。

　　否則！單純是束縛自己，捍衛他人的名。——憑什么？

　　宙游：“絕非我本性謀逆，而是禮教扼殺希望，既然我到了這個世界尋知尋己，那么這個世界就得給我希望的道理，哼哼，我何須心疼將世界鬧得天翻地覆呢？”

　　孫思瓊墜機的二十分鐘后，芳明星全球大裂紋六十七個區域，開始了緊急會議。

　　準備進入太空的宙游對燃輪在此事件的決策會議上，又一次起到了極為特殊的個人作用，第一：不以任何名義主動干涉這次戰爭。第二：卻要堅決擺明立場！對八瓣花聯邦的右翼派系行為堅決否定。第三：準備好右翼主動挑起戰事的應對。（簡而言之，劃清界限。）

　　上述是宙游對燃輪決策，至于自己個人。

　　宙游：“已經給后來者豎起下一個時代的坐標，下面，我就能追逐自由了。”

　　大湖區，十七號實驗室，機械人偶再訓練中心。

　　在白色的塔樓中，巍山啟站在懸浮的電磁平臺上，一邊向前飄，一邊看著落地玻璃窗下方，一批批在恢復訓練倉中的機械人偶。

　　而此時，他收到了來自燃輪那邊的消息，沉默了后悠然自嘲道：“自由，有多少人以你為名。”沉默了數秒后：“不過，的確有微少的人能夠做到。”

　　走道的盡頭，是一個廣場，巍山啟瞅了瞅基地樹立的，六十米高的鐵龍脊鋼鐵雕塑，抬起手撥通了鐵龍脊通訊。

　　神臨的天積城外，七個直徑六公里的球形防護罩區域內。鐵龍脊吞下了大半個神臨后，設立了七八個這樣的防御據點。而他每隔五天會秘密在這些據點之間轉移。

　　早上8：00，同樣是剛洗完臉，他在得到孫思瓊隕落的消息后，第一時間是不敢相信，然后是長吁短嘆了一番。長久以來，在對抗鈦鋼，白鈦的入侵中，二人都是齊名。現在孫思瓊隕落，鐵龍脊莫名有些空虛。

　　不過在自己集團公開場合中，鐵龍脊絕不會表現得假惺惺。

　　鐵龍脊給自我擬定的人設一直是相當狂傲（為了隱藏自己心中脆弱。）

　　他哈哈大笑對麾下說道：“整個聯邦內，能讓我忌憚三分的名將，不過一掌之數，而今日羅天自毀城門，天下誰能忤我！”

　　遂，加緊了對神臨地區的吞并戰爭。大手一揮，增加了北線進攻神臨的兵團。

　　這時，指揮大廳中，鐵龍脊看著巍山啟發來的《機械人偶再戰斗報告》，不由撫摸著自己下巴的那一撮山羊須。低聲權衡道：“機械人偶自由大起義，嗯？這個名詞挺新鮮的。”

　　幾分鐘后，他思考完畢后，頓了頓說道：“那么，不妨就試一試咯？”鐵龍脊手上閃爍了一個投影虛擬棋子，按在了面前戰略地圖地區西邊。

　　亂紀元468年8月15日。

　　似乎是響應將星隕落，整個北半球的雷霆暴雨突然出現，這給原本準備軍事冒險的聯邦右翼帶來了些許麻煩。

　　孫思瓊隕落的十個小時后。

　　浩洋板塊遠征東北角253號防區域內，一個個哨塔聳立，該地區的指揮官何九格，最近接到的聯邦軍部的命令，迎接‘友軍’加強該地區的防御，杜絕外來勢力進犯的可能。——這命令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友軍”？這時候有什么“友軍”，這是趁虛而入。

　　何九格這位地區指揮官在孫思瓊墜落事件發生后，就意識到背后的陰謀。但是他真正要作何決策，這要取決于他手頭上到底有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抵御右翼派系的突襲。如果沒有，舍生取義？不不不，糊里糊涂多好。

　　浩洋板塊其他地區的軍官都是如此，在失去孫思瓊這個主心骨后，其實是內部潰退狀。揣測聯邦突然的翻臉不認人，他們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個單一軍團是否能抵擋這突如其來劇變。

　　如果北賈的軍事冒險行動能夠更快一點，他們就會不斷造成既定事實，能如多米諾骨牌一樣的讓孫思瓊留下的集團全體崩塌。

　　這場軍事冒險將有完美的結果。

　　鑒于全球激蕩的形式，燃輪在事件發生的兩個小時后進行了表態。在表態中譴責某些陰謀集團在其中某些舉動，并且嚴正警告“這些勢力好自為之，多行不義必自斃”

　　燃輪的表態看似沒有實質性力量。但是給浩洋板塊的將軍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首先：刺殺孫思瓊是聯邦少數派的冒險行為。也就是說，這不是聯邦蓄謀已久的計劃，對手僅僅只是一小撮人。再者給原孫思瓊麾下將軍們一個重要的信息，燃輪不會因為聯邦的冒險就驟然撤離逃離，相關戰略物資都會確保供應不斷，聯邦如果加重籌碼參與進來，燃輪的立場會進一步產生相應的變化。

　　何九格因此下定決心賭一把。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候展現決心，有風險也有收益。

　　十個小時后，右翼派系的偷襲軍團終于趕到。

　　這些聯邦的激進派們朝著遠方起伏不定的山丘望去。在連綿的大雨中，地面上有著大量巨型車轍碾壓過的痕跡，這情形讓人略感不妙。就在此時，這只前來偷襲的兵團，突然遭遇大量火炮的攻擊。

　　這位北賈任命的少校腦袋一陣宕機，立刻抄起通訊咒罵浩洋板塊在該地的守軍。結果遭到了守軍在電話通訊中反嘲諷。

　　聯邦激進派的偷襲兵團，有時間打電話，自然是自恃自己兵團的武裝科技很好。

　　在火炮中，兵團中的坦克猶如被黃金籠子籠罩，一層又一層金屬網格猶如花朵一樣展開，支撐起了電磁反應裝甲，擋住了火炮。爆炸的彈片從防護罩上彈開，散落到周圍的沼澤中。

　　這只部隊立刻從行軍狀態，轉為了戰斗狀態，然后開始了兇猛的火力反擊。

　　就這樣，宛如某些即時戰略游戲中“突然翻臉”的戰役任務。

　　聯邦的兩支部隊開始了碰撞，雙方交戰十四個小時。但是——現實畢竟殘酷，浩洋板塊的這場阻擊戰，只是何九格一只軍隊在對抗。浩洋板塊其他地區的兵團未能趕來及時增援。

　　結果在右翼派的兵團增援過后，防線出現了動搖，關卡失守。第十六個小時后，右翼派系坦克集群登上了高地，履帶碾碎高地上的玻璃鋼障。架設了雷達站。

　　253號防區域所在的戰略位置極為重要，這里是一個高地，可以自上而下對周圍俯沖攻擊，在這大暴雨的天氣中，空軍的打擊優勢被大大削弱了，高地的作用變得極為重要，而在高地西側有三條大河發源地。掌握了這個高地，就等于掌握向西面六十萬平方公里的進攻力。

　　羅天的少壯派們立刻將戰果通報全球，這些狗屎們開始視頻對話上數落孫思瓊的浩洋板塊集團惡意偷襲己方兵團的罪狀。

　　然而在羅天板塊的地下室。

　　北掠明看著自己的崽種在臺前蹦跳，掄起杯子，砸碎了茶幾。

　　同樣是爭霸，北掠明現在想要的順序是先聯合神臨的殘余力量干死大湖區，然后再和孫思瓊談條件，一起針對燃輪。

　　而現在，那個有野心沒腦子的北賈把這一切順序都打亂了。

　　8月15號凌晨4:34。也就北賈的戰果通報的四十分鐘后。孫思宏發表宣言淚聲俱下地痛斥了這是邪惡的入侵，宣布和聯邦徹底決裂。

　　全球各地的酒吧，食堂，電子游戲大廳中，看客們對比了北賈和孫思宏、燃輪，還有黃石多方的發言。輿論很明顯的傾向于弱勢的一方。

　　燃輪內通過教育晉升社會地位的社會思潮已經擴散到全球，聯邦激進派現在得志后，傲慢要指派一切的嘴臉，讓大眾非常不爽。

　　六十分鐘后，聯邦高層的會議上播放著孫思宏宣誓抵抗的發言。

　　在視頻上重點播放了，右翼派偷襲高地上防線射來火箭彈的畫面，以及先前激進派控制軍部發出所謂“支援”的電文。

　　會議的氣氛非常尷尬。

　　北掠明一臉鐵青地宣布要鎮壓孫思宏。政客是不能承認錯誤的，一旦承認錯誤那么就是王冠碎裂的時候。

　　聯邦的外交官們得到自家主宰的這個意思方向后，默然無聲地，開始準備對燃輪、黃石等勢力的輿論應對文稿。

　　而羅天板塊軍事部門的多位指揮官，在投影沙盤上用兵棋推演了三十分鐘，最終的結論是：最最樂觀的情況，也需要四個月的時間，才能徹底壓制浩洋板塊的變節叛軍。

　　“給我接通，波輪凱斯。”北掠明對大廳內智能吩咐道。

　　數秒鐘后，宙游的投影出現了。

　　北掠明掛上了微笑說道：“波輪，在你即將出星前，還要聯系你，實在是——”

　　話沒有說完，宙游說道：“議長閣下，您的通訊，我是必然要接的。但是，現在的局勢，我方不可能對原則上讓步。”

　　北掠明看著宙游，緩緩地半質問道：“你們現在要和聯邦為敵嗎？”

　　面對這迫人的目擊，宙游無顧其色地微笑反問道：“也就是說，對孫思瓊將軍的刺殺，是聯邦的意思？”

　　北掠明臉色沉如陰云，揮手否認：“孫思瓊的事情是個例外！但是你們的態度現在必須明確。”

　　宙游嗤笑：“意外？好吧，這個意外出現的結果，我們就應該心大地默認嗎？”

　　北掠明沒有說話，不過表情更加陰暗了。

　　見此，宙游反倒愈發燦爛起來，補充道：“按照聯邦的法律，我方否定羅天單方面對‘孫思瓊將軍墜落’定下結論。當然，你是最高元首，有加密封存事實的權利，沒有確切的證據燃輪不會與聯邦戰爭。不過相對應的，燃輪也不會在這件事上支持你方將羅天板塊定為叛逆。”

　　北掠明盯著宙游，后牙槽直咬：“好，我知道了，你什么時候去白鈦。”

　　宙游：“兩個月后吧。”

　　北掠明諷刺：“祝你武運昌隆。”

　　宙游搖了搖頭：“哦，那倒不用，我不相信戰爭的運氣成分。而且我也不怕霉運，我——（沉著一笑，著重語氣道）可不是孫思瓊。”話鋒一轉頗具“期待”添了一句：“要不，為了穩定雙邊關系，我飛過來進行會晤？”

　　北掠明深呼了一口氣道：“不用了！”

　　上個飛過來見北掠明一趟的人，已經在墜毀的戰艦內燒成灰灰了。宙游敢耍光棍，北掠明卻絕不敢給下面那幫混球鬧出任何幺蛾子的機會了。

　　這場對話中，北掠明半分便宜沒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