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3 辯駁
大劫案后，聯邦對磁云星軌道上的一系列設施進行了徹查，凍結了所有相關的人工智能。同時從風之星派遣了一個全新的十二級人工智能，以及大量受到她節制的人工智能族系，接管磁云星太空軌道工作任務，這個十二級人工智能名字叫——槍焰心悚。
宇宙歷840年8月4號。
一艘大型戰列艦載著均摘星從磁云星表面起航，跨越了三個宇宙軌道區。中途有三個天騎士中隊，在航道上護航。
均摘星丟掉了一個分體，管理部門難道不應該介入，推遲第二次行動對吧！——那是和平時期避險思維。
這是戰時，均摘星有作戰人員身份，‘作戰人員在調度的時候，遭到敵人突襲制造的風險就后撤’在邏輯上是行不通的。
聯邦上層在宇宙歷以來，就沒有對諸神的勢力妥協過，若是均摘星自己不派第二個分體過去，聯邦沒有任何話說。但均摘星第二次申請去土之星，這種主動迎敵而上的精神，任何人要阻攔，那就政治不正確了。
聯邦幾乎是快速做完了一切手續，然后萬無一失地派遣了一整支戰列艦編隊護送。并且中途還有天騎士不定期檢查航道。
因為這回要再出問題——恐怕沒等人工智能集團將磁云星和土之星的戰區司令將失職報告判定出來，她倆就自己遞交辭呈報告了。（聯邦最高層獎懲制度，也是依賴人工智能對審判法條進行分析，但是是否決定解除職務還是要最高執政部門。）
五個月后，褐綠黃各色大陸和白絲云彩、蔚藍海洋交錯的土之星，已如高掛明月照亮了戰艦的鈦鋼外殼。
戰列艦編隊泊入烈熾要塞，在港口中吐出了一個金屬筒。金屬筒被插入人員傳送帶，送入了空間基地中。
就在承擔人員運輸的戰列艦抵達時，白久漾第一時間訊息對接了該星港中的均摘星。
均摘星帶上目鏡，進入虛擬空間，就立刻全身僵直。
身著長袍的白久漾，目光冷冷地瞥了均摘星一眼后，用不容辯駁的口氣說道：“來月球基地，我有事找你。”這句話后，白久漾就掛了通訊。
星港空間站上，均摘星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老實聽話乘坐小火箭，朝著月球表面落去。
月球最大的城市——熾白城，第八十四區，直徑六十公里的商務太空港。
月球表面大部分地區，是猶如農田一樣的方格平原布置。在寬闊的平原上，一條條寬度一百米的大道，按照經緯度的模式分布。一個個邊長一公里的格子。
方格區域的顏色有所不同，喻示著不同的功能區域，在太空上俯視，一目了然。
藍色火焰的船艙降落入巨大的一公里邊長的白色方格后，一臺臺無人車立刻將均摘星的飛船船艙拖曳到了暗色調的網格通道區域。
這些原本平坦的暗色調區域上，厚度達到一米的鋼板緩緩下陷，露出斜面，讓均摘星的船艙滑下去。然后再緩緩抬升，恢復了星港上一片平坦的環境。
在月球下方也是四通八達的地鐵網路。假若透視月球，這些地鐵網絡如同絲瓜的脈絡，而熾白城就是月球上四十六張脈絡的一個中心點。
而均摘星從星港中心的節點挪移到了地鐵網運輸環的一個節點。
“歡迎均摘星抵達，拓土984區。本區域建設于宇宙歷213年…”一臺懸浮風扇模樣的人工智能巴拉巴拉介紹著這個城市的歷史。
而均摘星抬起頭，看著城市大廳中豎立的雕像。雕像是熾白身著機械戰服，從龍衛兵機甲中，一躍而出的場景。
八百年前，熾白親手將整個融家送上了開拓月球的事業，而現在整個月球上到處都是自己的雕塑，以及街道上的命名。
人工智能察覺到均摘星的目光，這個利用風扇反推力的機器人，飄到均摘星身側，說道：“均摘星閣下，您也對熾白閣下的事跡很感興趣吧，容我為您介紹——”
一份份光學資料在風扇上投影出現。而這些有著數百位當年當事人記錄的傳記，包括熾白和某位江湖菇涼的野史愛情（文字眾多，省略）。
而正當人工智能人性化地準備講解時，沒心思聽它胡扯的均摘星豎起手：“不用了，對于熾白這個人，我是了解的。你還是老老實實給我帶路吧。”
人工智能頓了頓，然后說道：“那么，請跟我來吧，白久漾先生正在等你。”
穿梭筒，在高速管道中，以一點五倍音速直達地下基地。
下了高速管道后，就走入一條長五百米、寬四十米的走道，來到一面光滑如鏡的黑色墻壁前。隨著人工智能發送了數道指令，這面半透明磁流體液態墻壁露出了一個洞，當均摘星走進去后，這個洞口又閉合了，然后閘門緩緩落下。
均摘星五號，走進了這個大門口，看到了背對自己的白久漾。
今天的白久漾穿得很正式。而在他旁邊，高級仿生人槍焰麗德端著盤子站在一旁，在看見均摘星到來時，她微微對均摘星努了努嘴，示意要小心。
白久漾緩緩地轉身，如同刀子一樣的目光將均摘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黑色的短發，筆直的腰桿，以及健康修長的四肢，五號分體是依托均摘星少年時發育數據調配出來的。
白久漾看不出喜怒地問道：“你是誰？”
均摘星訕訕：“老師，我是均摘星。”
白久漾瞇了瞇眼睛，手指對大廳旁邊的控制平臺彈出一道光粒。
一旁的飛行機器人，飛到了均摘星身邊，風扇上的立體投影中，出現了有關的分體實驗資料，這些都是極高保密等級的。
均摘星原本分體信息是最高私人的保密等級，除了所有執政官投票啟動調查程序能夠翻閱，再也沒有其他方法。但是大劫案中二號分體被掠奪后，又要派遣一個分體過去，就不得不對聯邦上層解釋了，也就是下調保密權限，可供部分人付出權限查詢。
白久漾付出大量權限值，查詢到了均摘星參加的分體科研項目相關內容。而在他查詢的索引目錄中，均摘星分體項目前，還有另一檔子事！
三個月前，曹新鴻遞交了碳星殖民方案后，盡管聯邦最高執政集團忙于土之星的戰爭，但也專門抽出時間討論碳星殖民的可能。
自從人類聯邦擴張到磁云星后，長達六百多年的時間，碳星這顆亞高能星球，一直是禁區。聯邦文明一直無法穩定地在星球上建據點。八翼天王龍被控制，剛好成為一個突破口。
曹新鴻和匿名大制造師（均摘星），提議以現在的棲息地為據點，不斷接納發配者，先構造最初級的手工業，而后一步步升級維持基礎、基本原始的工業生產體系，然后進一步徹底在碳星上立足！
土之星此次發生大規模叛亂是宇宙歷以來前所未有的狀況，礙于人道主義法條的聯邦上層正好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戰犯。
最高執政集團都意識到了這次變節是整個聯邦中下層的矛盾問題，必須要大移民。火之星可以大移民，但是執政官們認為決不能讓變節者和普通公民混在一起，否則會給火之星變亂埋下種子。所以呢，火之星用來安頓大眾移民，聯邦會供給生活設施建設供移民開拓。而變節者，呵呵，那就送去碳星了。
假若碳星球開拓成功，這是人類文明拓展空間的巨大功績，甚至能夠掩蓋當代的土之星叛亂給執政集團帶來的尷尬！在歷史上，這一代執政官好歹能得到一個功過參半的評價。
出于身為最高執政集團的政治自覺，白久漾在剛剛看到這個方案內容的時候，是支持的！但是仔細看了一下，方案前面，那個控制圣獸的過程，他感覺有點不對勁。
話說——誰這么沒心沒肺，跑到圣獸洞里面，去拿下圣獸？！這匿名者讓白久漾頓時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確定均摘星（二號）要返回土之星后，他暫時打消了這個疑惑。然而二號被打劫后，均摘星又冒出來一個五號，繼續到土之星上——
白久漾就立刻選擇消耗權限點，來查均摘星的項目了——查完后，七竅生煙！
在半徑六十米的圓形大廳中。
白久漾盯著均摘星五號，山雨欲來地問道：“你現在這個軀體，也是剛誕生的吧。”
均摘星看了看3D投影上的報告，轉向白久漾，露出了酒窩。說道：“導師，您的目光很準。”
白久漾看著均摘星，要狠狠地訓斥，然而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忍和心疼，深呼吸說道：“幾年沒見的，你就變成這樣了嗎？看來你的思維容器已經給你帶來問題。”
均摘星：“思維容器的確給我帶來了一點問題，不過現在還行。導師，我這次來的原因你也知道吧。”
白久漾：“不要露出什么都無所謂的笑容，你來這里就有用嗎？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均摘星頓了頓，說道：“我覺得的，有些事情不在于過了多長時間，而在于我到底有沒有做，如果我沒去做，事情始終在那兒。師父，我必須去找他，不然我不死心。”
呯，一個磁性金屬杯直接摔在均摘星腳下，里面的透明球囊水，砰砰的彈出了老遠，均摘星向后退了一小步，停止了發言。
白久漾抬起手指向均摘星五號，然而良久，臉上的憤怒漸漸變成無奈。
一旁的槍焰麗德，走到了均摘星面前，彎下腰說道：“小摘星，你太任性了，白久漾大人一直為你操心，你的另一個分體下落不明，大人焦急如焚。你現在應該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人關心你。”
均摘星愣了愣，看著槍焰麗德，又看了看白久漾。
對白久漾彎腰鞠躬，說道：“師傅，對不起。但是——”
均摘星越過白久漾，看了看大廳中，圣熾白的浮雕，說道：“我不能忘本。”
為了避開和師父的正面沖突，均摘星面對槍焰麗德，沉重說道：“麗德前輩，我承認，我的行為可能是讓我身邊的人受傷了。如果歲月靜好，若是能夠生在六百年前，那個社會蓬勃榮耀的時代，我不會讓任何人擔心，但是現在…”
槍焰麗德面帶微笑，悄悄對白久漾做了一個‘交給我’的手勢，問道：“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均摘星說道：“沒有別的原因，他是波輪佳特利，而我曾是波輪維特利。”
均摘星點開了土之星的星球投影，看著戰火瘡痍的土之星，嘆息著說道：“這場戰爭發展到了今天，都是很多人相互忘記，進而背信棄義。”
隨后均摘星目光再度轉向槍焰麗德，認真地說道：“波輪佳特利的父母對我有養育大恩，而波輪佳特利，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縱然我的感性上，對這恩德已經日益淡忘，但是我記憶中依稀記得，曾經我，如果遇到這種事該做什么。”
白久漾抿了抿嘴，想說什么，但是——一些話無法說出來。
槍焰麗德打開了均摘星現在交出的計劃，充滿理性地問道：“所以，你遞交了這個臥底計劃！聯邦現在的軍事上不需要一位指揮官兼大制造師到敵對陣營做臥底！”
均摘星悄悄瞅了瞅旁邊冷漠的白久漾，然后收回了眼神（避免對抗），繼續對槍焰麗德闡述道：“所以這個計劃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搞清楚，叛亂者們到底為什么叛亂。聯邦到底忽略了什么，導致了叛亂。”
槍焰麗德：“均摘星先生，您是在同情叛亂者么，如果是的話，您的思想很危險。”——槍焰麗德想用這句話堵死均摘星，讓均摘星不要找其他理由了。
但是沒想到，均摘星點頭承認了：“我是在同情他們，作為人類，看著另一波同類墜入了諸神的蠱惑，我難道不該同情嗎，難道應該像拋棄落后人工智能一樣，心安理得嗎！”
均摘星盯著槍焰麗德，向前一步，槍焰麗德不禁后退。——此時開始氣勢上占據了上風，并且開始對人工智能誅心。
均摘星：“毫無疑問，我們又到了歷史岔口。過去，八百年前，圣熾白如果到了今天，會做什么選擇，漠視嗎？！”
在均摘星的注視下，槍焰麗德目光中出現了茫然，這一具仿生人身體，將均摘星的話傳達到了主機中，引起了主機中巨大的計算混亂。
白久漾發現了槍焰麗德的混亂，終止了槍焰麗德的思考。
他走上前站在了均摘星的面前，緩緩道：“辯駁之才，也越來越強了！”
均摘星‘傻傻’一笑：“師父，您書架上的歷史書，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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