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同九,何秀
追著無靈劍在小仙界中穿梭，各處宏偉的古殿散發著淡淡威壓。
此地每一座大殿，都是難以想象其價值的藝術品，單單只是飛檐末端的雕刻，王升就已經發現了數十種不同的式樣。
千仙千殿，各不相同；
百里仙山，四時盛景。
就是…
“仙人們把每座大殿間隔這么遠干什么？”
“你當成仙之后，御空會如你這般慢吞吞的嗎？”
瑤云似乎心情異常的不錯，王升隨口吐槽兩句，她也會接話反駁。
這讓王升想起了被困地靈封禁的那段歲月，那十三年后面的幾年，全憑跟瑤云這般‘斗嘴’，王升才不至于寂寞到發瘋。
王升道：“入夢仙臺需要花費多少時日？”
“視你機緣而定，”瑤云淡然道，“這是誰都說不準的，有仙曾一夢百年，但也有仙人三日而醒。
夢境之中不論歲月變化，所得的好處也并非入夢的時間長短來決定，全在自身機緣。”
王升淡定的點點頭，開口道：“若是我闖關過了，成功睡了，瑤云你記得去我師姐那邊留個信，我怕她閉關出來尋不到我會擔心。”
“嗯，”瑤云點頭應了聲，略微扭頭注視著王升的面容。
“怎么了？”
“你這人有諸多缺點，但卻有一個缺點讓我并不反感，便是對華卿過分的關愛，”瑤云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她是我天庭正神的轉世身，資質、悟性都是不錯，并非三歲孩童了。”
“師姐很多都不懂…行吧，”王道長聳聳肩，對此并不反駁。
這個也能怪他？
從剛認識的時候師姐就太過單純，而這個世道和人心又是如此的復雜！
為了轉移話題，王升問了幾件小仙界有關之事，瑤云不厭其煩的一一回答。
此地各處仙殿之中都有靈存在，但這些靈并非普通的靈體，也無法自行修行，它們就是各處仙殿的化身。
諸如一些大仙日常修行用的宮殿，殿靈可能只是負責清掃落塵；又比如師姐此時所在的閉關大殿，殿靈則是負責監察閉關者的狀態。
像是從小仙界‘內層’的一端飛到另一端，等周遭只剩下一片云霧，他們又到了小仙界的一處福地。
夢仙臺。
一座四四方方的石臺，在云霧縹緲之中靜靜的旋轉。
石臺構造十分簡單，但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韻味；在石臺四面有幾處階梯，前來夢仙臺之人皆可拾階而上，而夢仙臺的試煉便在這些臺階上進行。
“夢仙臺出自一位大羅金仙之手，本身便是一件靈寶；只是這靈寶于征戰無用，故當年將它留在了小仙界中。”
瑤云輕輕抬起下巴，“上去吧，我看你要闖幾次才能闖過三關，抵達臺前。”
王升淡然道：“闖關次數，肯定小于等于三。”
“哼，那我拭目以待。”
場面話雖然說的輕松，王升其實心里已經做好了‘長期爭斗’的準備。
畢竟這里是仙家之地，他不過元嬰中期的小蝦米，最后只要登上夢仙臺就是賺了，過程再曲折艱辛，也都能接受。
似乎是發現有人過來了，那石臺停下旋轉，一道道仙光編織成了一條五彩橋梁，橋梁盡頭就是攀登石臺的第一階。
背著劍鞘站在臺前，兩手空空，雙目凝神；
王升立刻感覺到自己肩頭壓了兩股溫和的力道，讓他不能跳或者飛。
他老老實實地邁步前行，無驚無險的走到臺階前，一腳踩上了第一個臺階。
周遭景色突變，王升出現在了一處光滑如鏡的湖面之上，頭頂是藍天白云，下方則是輕輕蕩漾的湖水。
不能退。
心底莫名泛起了這個念頭，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但他另一腳也緩緩向前邁，靜靜站立了一陣。
好厲害的仙術…
這里是小仙界的福地，就算有試煉，應當也不會有傷人性命的手段；王升想明白這些就沒了后顧之憂，又是一步向前邁。
咚——
像是有一滴水落在湖面之上，這聲響動鉆入王升耳中，讓他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全身各處毛孔張開，精神也迅速清明。
前方，三米遠，一道虛影緩緩凝成，禿頭、瘦骨如柴、身披道袍、手持拂塵、坐下蓮臺，似佛似仙，又半禪半道。
這應當就是夢仙臺之靈了。
老者用那雙渾濁無神的目光注視著王升，緩聲問：“何人？”
“王升。”
又問：“何去？”
王升想了想，回了句：“夢仙臺。”
老者緩緩點頭，而后輕輕擺手，王升面前升起了一面水簾，而王升腳邊的湖水中，有三把流光縈繞的仙劍緩緩浮了起來。
“第一關，擊破它。”
王道長緩緩點頭，剛要去隨便拿一把仙劍，但又意識到了什么。
瑤云剛才叮囑過他，每個闖關之人所遭遇的試煉不盡相同，但都是夢仙臺在考教，闖關之人有沒有資格登上夢仙臺。
如果是‘因材施教’，那自己第一關的‘考題’應該就是劍道了。
擊破水簾？用劍斬水？但凡九年義務教育出身的新時代修士，都知道基本的科學原理，也都背過那句‘抽刀斷水水更流’。
憑自己此時的實力，以法力打出劍影，可以很輕松將面前水簾擊散；但王升估摸著，接下來自己只要一出劍，估計就會被判落敗。
這看似是考教劍法，實則是在考教…哲學。
王道長決定冒險一試，不去拔劍，只是邁步向前，幾乎毫無阻礙的跨過了水簾，也同時向前邁出了一步。
老者問：“為何不擊而進。”
王升心底立刻泛起了兩個回答：
其一，‘我身體已經過來了，證明我已經擊破了水簾’。
其二，‘擊之可進，不擊也可進，何須擊之？’
從這些仙人的一貫尿性、咳，從這些仙人的作風和做派，王升覺得，回答只要逼格高一點、蘊含的哲理多一點，更好糊弄過去。
在逼格面前，實際意義并不重要。
于是，果斷答了第二句。
“善。”
老熱目光之中流露出少許光芒，打量了王升幾眼，隨后又是手掌一揮，在王升面前出現了兩把仙劍。
左側仙劍被火光包裹，右側仙劍劍身水波蕩漾，兩把仙劍彼此互斥。
要考他兩儀劍意？
“二選其一，選對則可過第二關。”
王道長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很多時候，題干越是簡單，問題越是復雜；從七歲開始，上輩子經歷過大大小小各種考試，身經百戰的王道長，此時如臨大敵。
水與火，兩把劍懸浮在自己面前，從屬性上來看，與自己的貼合程度都是相差無幾，因為自己修的是兩儀劍意，水火合并起來，也算兩儀之力。
閉上雙眼，王升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在王升身后不遠處，夢仙臺之前，無靈劍靜靜懸浮著，此時瑤云的目光已經滿是詫異。
她看不到那個老者，也看不到王升面前的仙劍，但王升此前那么快就直接闖過了第一關，邁上了倒數第二個臺階，讓她確實驚了一下。
王升的話語，她是能夠聽見的，由此也能大概推測出‘夢仙臺’之靈與王升的對話內容。
此時，王升背著手站在那，閉眼思索；瑤云也不由在推測，王升這次要花費多久才能過關。
‘少說也該幾天幾夜才對…’
然而，瑤云心底剛泛起這個念頭，王升突然伸出右手，手掌虛握，而后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幻境之中，王升看著消失在手中的‘水劍’，嘴角輕輕抽搐了下。
老者問：“何解？”
“我用的是右手劍，”王升淡然回答著，“前輩這一關考驗的，并非是我去拿哪一把劍，而是我做出決斷的時間長短。
若是猶豫不前，瞻前顧后，并非劍修之心，難成修劍之事。
但若是胡亂選一把，那只是莽撞，而非果斷，也會被前輩送下臺階。”
“善。”
老者緩聲道了句，嘴角的笑容十分濃郁，“第三關是一個問題，你若能給我讓老朽滿意的回答，自可放你過關。”
王升此時心底已經大概明白了，這位老前輩…就喜歡這種玄乎其玄的調調。
那還怕啥，扯就是了。
老者一手指天，一手指著湖面，目光之中滿是逼人的神光，卻不會給王升任何壓迫。
“這天地，為何而生？”
王升的答案幾乎要蹦出嘴邊，這時候，最有逼格的回答應該就是‘不為誰而生’。
生靈不過是天地萬物的一部分，而修士很容易陷入誤區，覺得天地間的一切都是圍繞自己旋轉的。
有沒有修士，大道依然還是大道；有沒有生靈，天地依然是這個天地，只不過是少了些‘動靜’和‘色彩’。
道德天尊所流傳《道德經》中已經給出了答案：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無所謂仁或者不仁，他包容了萬物、創造了萬物，對萬物一視同仁。
夢仙臺就在小仙界中，這個問題應該不是第一次被拋出來，而這個標準答案恐怕早有不知道多少仙人都答過了。
既然選擇了走‘有逼格’的路線，自己此時就該走到底才對；
從這老者眼中，王升也能確切的感受到，這老者似乎也在等待著自己給出一個與‘標準’相反的答案。
王升吸了口氣，緩緩開口，但七個現代大華語蹦出來，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
“這天地，為我而生。”
周遭突然仙光大作，夢仙臺開始不斷震動。
老者身體前傾，目光咄咄逼人，口中喝問：“何解？”
王升淡然道：
“唯我所見者，映與我心，才知其存；故我所見才是天地，我不見者，與我并不存。
若天地觀我，何如？
我若身處天地之間，則存于天地；若我跳出天地之外，則不存于天地。
故，對這天地而言，我并非為其而生；
但對于我而言，這天地，卻為我而存。”
王升話語剛落，面前老者仰頭大笑，王升尚未來得及向前邁步，已經有仙光將他拉著向前一步。
夢仙臺旁，劍身上站著的小小仙子，此時已經是杏眼圓瞪、不敢置信的模樣…
剛才那些言語…
轟隆一聲，王升的身形直接消失在臺階之上，夢仙臺下方出現了一只巨大的蓮花，蓮瓣閉合，將夢仙臺完全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