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
溫曉光能感覺到。
時近12月份,羨州這片土地的溫度降到了7度以下,即便是穿上了毛衣,風一吹來還是會很冷。
第四中學的校園里,教學樓前的幾顆老歪脖子樹已經禿的不剩一片葉子,像是老路的地中海發型,考完試的莘莘學子們一只手抓著車把,另一只手都要放在口袋里,但就是不戴手套。
溫曉光椅在三樓的欄桿邊看著那些凍的瑟瑟發抖依然不會拉上外套拉鏈的年輕人,覺得有某種回憶,年紀大了之后都覺得像傻子一樣的行為,當年是再怎么冷都不會去做的。
監考的老師們成群結隊的進了三樓的那間辦公室。
門口。
斯文的李老師還在文老師面前晃悠。
卻聽問老師講:“下次吧李老師,有個學生找我,今天沒空了。”
她朝溫曉光看了看,溫曉光則微笑著朝她擺了擺手。
隨后見她沖著李老師退后點頭,再然后轉身離開。
溫曉光邁開步子跟著她一起下了教學樓。
考試后有一天的假期,今晚同樣沒有晚自習,樓下平時空曠的場地上此時黑壓壓的全是學生,有人騎車,有人走路,有人獨行,有人結伴。
文老師的步伐偏快,遇到熟人都盡量避著,一副做虧心事的樣子。
“上車吧。”
溫曉光看她還有些害羞呢,忍不住笑了笑。
坐到車里還問她:“你慌什么?”
“誰慌了,冷啊。”
溫曉光假裝思考,抿嘴點點頭,“你臉紅撲撲的,凍的是挺厲害。”
文留書眨著大眼睛,有些語塞。
最后只說道:“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我的義務。”
什么就你的義務了。
她沒有開車的意思,頓了一下開口,“我…明天就要走了。”
溫曉光瞬間變臉,“前幾天還說兩周后呢,怎么就明天了?”
文留書低著頭,“學校那邊老師催論文大綱,我得趕回去了。”
她也覺得無奈。
卻始終沒想過…
溫曉光脫口而出:“論文大綱?就這事?我幫你弄啊。”
文留書:“…”
“你幫我弄?”她忍俊不禁,“你哪會啊,而且我們分了組,負責我畢業論文的老師也要我回去了。”
他是下意識說的,該走還是要走。
外面的天將黑未黑,
車里的人將別未別。
車子轟隆一聲發動了,之前人太多了,開著不方便,等人慢慢散去之后她才慢悠悠的驅車離校。
溫曉光在這方面挺笨拙的,而且若是在有念想的人面前反而會更加腦子短路,這要換成劉以琦,他嘴巴一定聰明多了。
所以也沒說出多少有意義的話。
可車子是往香山小區去的,最后實在沒有辦法,他也就直話直說,“不要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回家。”
文留書其實也一直矜持著,如果她無意,其實完全可以堅持送他回家,或者像是李老師那樣的,找個借口離開。
但她這時候默認了。
“不回家,你要去哪兒啊?”
“不知道,但不想回家。”
文留書于是繼續開著車,某個時刻,路邊一排排路燈忽然亮了起來,一家一家的商店亮起熒光燈,白色的轎車如流星一路馳往縣城繁華地帶。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溫曉光看著眼前的羨州工學院,很是不解,他們兩個應該都和這里沒什么瓜葛。
“下車吧,不想回家的話,就和我去走一走。”
羨州工學院是這兒唯一的一所本二高校,不少學生就是本地人,因為聲名不顯,外地也不知道有這么個學校。
不過羨州做服裝貿易十幾載,當地政府還是有錢的,所以學校建的頗為美麗,不僅路面整潔,而且樹木成林,草坪連片,石板小路穿插其中,大學生們在這兒瘋狂造作。
溫曉光下了車,竟感覺有些冷,搓了搓手,把外套縮的更緊。
文留書打開后車門,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上面還纏繞著蝴蝶結。
“冷么?送給你。”文留書把東西拿到他的面前。
溫曉光意外的接過,打開,原來是一件黑色的純棉風衣。
“你車上,怎么會有男人的衣服?”他講話之中,還略有醋意。
文留書真無奈的笑了,“你腦袋開竅,是不是只開了一半啊?”
好像聽著耳熟呢。
“為什么?我姐也這么說過我,我當時就沒能理解。”
“那你回去問你的姐姐吧。”
把標簽一扯,往身上一套,還真是意外的合身。
所以這么合身,能為什么?
自然是特意準備的了。
文留書退后兩步,滿意的點頭,“這樣看起來,你和大學生也沒什么區別。”
“難怪你送給我,是怕我引來別人目光?”
文留書:“…”
算了,放棄。你真是對不起你那張帥氣的臉!
“走吧,我們走一走。”
溫曉光略作整理,挺暖和的,也挺合適,他個頭高,站在文留書的身旁一點兒都不像老師和學生了。
“謝謝了,很暖和,”溫曉光心里老開心了,但也有點難受,“可惜我沒給你準備什么。”
文留書搖搖頭,“沒關系,你喜歡就好。”
“對了,那個李老師…”
“就是一個老師,他都不知道我明天要走了。”文留書說完自己一笑,“我干嘛要和你解釋啊。”
溫曉光一聽明天要走了。
“我已經報名高考了,明年一定會去中海的。”
姑娘想笑未笑,她低著頭,“去了中海然后呢?那時候我都畢業了。”
“只要一兩年,我不會只是個窮學生的。”
“誰跟你說這個了。”文留書白了他一眼,隨后悠悠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到這里來嗎?”
“為什么?”
“因為在四中我覺得我是老師,在這里…就感覺自己是個學生,雖然已經大四了。”
溫曉光難得一次切合了女孩子的心思,“我以后不叫你文老師了,叫你留書吧。”
姑娘果然笑了一下。
“你在中海等我,我很快就會去的,我嘴笨,不會說太多,但是我想在中海見到你。”
文留書眼珠子一瞥,擠兌他似的問:“你憑什么讓一個女孩子等你啊…”
“好像是沒什么道理,就像我就很想讓你等我一樣,沒有道理,但我就是很想。”
“好吧,”她偷笑的看了看他,“那,半年后我們中海見?”
嗯,約定好了。
回到車子里的時候,文留書又掏出一樣東西。
溫曉光都受寵若驚了,“又送我什么呀?”
“回家打開吧。”
看來人家是精心準備了的,他此刻兩手空空。
“要不我也送你一個東西吧?”
“送什么?”她歪頭笑道。
溫曉光側身張手,“擁抱。”
文留書:“…”
這到底是誰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