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宴上那一身薔薇裝便已經算得上艷麗了,可誰也沒想到的是,她穿上如此俗綠的衣裳竟也美的不可方物。
雖然幾人嘴上誰也不說,但是她們心中有數,全都郁悶的不行,又都不能抬屁股走人。
“姚姐姐這一身可真漂亮,當真是人美穿什么都適合。”趙婕妤說。
趙鴛兒自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可她的道行還淺的多呢,和宮里的老油條比起來還差得遠,以為自己先說這句就會先入為主的給旁人留下個懂事和沒學姚楚汐的印象。
可她這話說的不對,話不對,時機也不對,說這話的人和聽這話的人都不對。
如此說,不就是證明了幾人都故意模仿她來著?
趙鴛兒像是想到了這點,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
眾人都覺得尷尬,連帶著姚楚汐都覺得不自在,好在點心上的及時,姚楚汐連忙說著“姐妹們先用著點心墊墊肚子,說話也不急這一時。”
“是是是。”許婕妤打岔說“早聽說妹妹這兒的茶點師傅手藝高超,這會兒終于能來見識一下了,可得趁著熱乎氣兒。”
話音剛落,她伸手拿了塊紅棗糕。
姚順容這一身好看得體不假,又沒有過分的張揚,還沒有像她們一樣故意為之的感覺,很是自然,也很是好看。
相反她們,就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用枷鎖狠狠的圈了上,跑不掉錚不開,心里還念叨著是姚順容所為,可事實上究竟是如何,她們心里明鏡一般。
就像是這點心,其實誰想吃哪種純取決于心情,跟它們的表現和心計無關,外在漂亮也不是唯一的原因,畢竟不好吃的東西再漂亮,你不喜歡也不會再吃第二口。
皇上的寵愛也是如此,喜歡誰重要的是看內在如何,很多人差就差在了這兒。
許婕妤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通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
好像打姚楚汐得寵到如今,并沒有特意欺負過她什么,像最開始在云煙閣,那時候許婕妤仗著被皇上傳召幾次伴駕,沒少對姚楚汐冷眼嘲諷。可如今姚楚汐得寵,并沒像許婕妤那般張揚,待人接物都和和氣氣的,動不動就以笑示人,和她在同處沒有一點兒壓迫的感覺。
這可能也是皇上喜歡她的地方。
果然,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都有跡可循。
方氏因為不便出門,到時候見了姜昭儀等人是行禮還是不行禮呢?她還怕給女兒丟臉面,所以選擇了在殿里陪三皇子和蕓姝公主。
外頭冷的厲害,可殿里卻暖如春天,兩個孩子都醒著,睜著大眼睛沖著方氏傻樂。
而方氏也同樣笑著,不時拍拍這個,親親那個,什么換戒子布,什么穿衣裳,都是她親自來,有她在乳娘都輕松了不少。
殿中正忙碌著,姚楚汐還得與眾人客套,沒人留意丁周不太妙的神情。他從廊下急匆匆的進了正殿,沒敢細看方氏,只與韓尚宮使了眼色。
“怎么了?”韓尚宮拿著帕子擦了擦手,披上薄斗篷出了門。
外頭的冷風一下子吹的她膝蓋疼,一陣接著一陣的。
“慶妃沒了。”丁周邊說邊四處看著“沒幾個人知道這事,隱儷閣悄著聲兒說的,皇上已經下令下葬了,還停留都沒停留。”
“怎的這么快?”韓尚宮聽見這消息面露難色“前次太醫的意思不是說還能將養一陣嗎?怎的說沒就沒了?”
“誰知道啊?聽伺候她的宮女說,不過半天的功夫,她是又吐又暈,話都說不清楚了,還大喘氣,就急急忙忙去傳太醫,可這太醫還沒到呢,就這么沒挺過來。”
“命數如此,看來老天讓她三更死,注定活不到五更,當初太醫一語成讖,沒成想來的如此快啊!只可惜了二皇子,生母是罪人之身又剛病逝,養母現在看出來也不怎么樣,怕是也撫養不了他多久了。”韓尚宮看向遠方落滿了雪的宮墻,白茫茫一片的墻頭下面的墻色是朱紅色。就像是在悼念慶妃生前的富貴榮華,就如那亮眼的朱紅色,而墻頂的白色卻像是她如今的處境,人都死了,卻沒人愿意多留她一天。
聽說皇上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慶妃她說到底沒犯下什么大錯出來,做過的錯事都還有彌補的余地,只不過這囚禁并沒令她改好,而是將她推進了深淵,讓她更憎恨、更埋怨。
在這種心情下,誰的生活能好呢?她得這種病也是早就應該料到的。
不僅僅是因為她生有二皇子,更是因為她陪伴皇上多年,這一點讓皇上在她死后心里也難受了一陣子,雖沒令他聲淚俱下的大哭一陣,但從他吃不下不愿說話的神情不難看出,他也是被這事影響了的。
姚楚汐是在趙婕妤等人走后才知道這事的,就如皇上的神情差不多,姚楚汐也有些難過。
但她的難過大多數是沖著二皇子。
他年歲小,本就背負著罪婦之子這么一個身份,現在那個‘罪婦’還死掉了,他大概就是最令人覺得可悲的了。
那生母都死了,德妃無論如何也應該帶二皇子祭拜一番吧?姚楚汐這一陣子一直讓丁周留意打探,直到慶妃頭七那天凝壽宮才將二皇子放了出來。
德妃是一同跟著出來的。
她穿著一身青色,發鬢上的首飾也不如之前那般華麗富貴了,只短短的兩只青玉簪子,額間用青玉做了點綴,雙耳上墜著的耳環也比往常戴的要低調。
與這匹配的,是德妃的臉色。
不知是因為慶妃的原因,還是生了病還沒好的原因,又或者是衣裳太素凈發飾太雅淡,總之她的臉色非常不好,病殃殃的沒精氣神兒。
蕓媗公主也跟著一塊去了,三人就露了一面,二皇子磕了頭就被乳娘抱下去了,而蕓媗公主則是停留了會兒,后來被德妃帶回了凝壽宮。
等皇上來時,三人正要往回走。
姚楚汐是陪伴著皇上一同來的,可這面打面的見著了,她竟有些心虛的覺得自己好像比德妃還打扮的華麗?
相比與德妃的一身青色,姚楚汐則穿了一身淡紅色的外服,裙子是祥云芙蓉裙,一紅一白正襯得姚楚汐的皮膚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
剛生過孩子的人都比德妃的氣色要好。
德妃見了姚楚汐也愣了一下,先是與皇上請過安后就與姚楚汐說“姚妹妹恢復的可是不錯呢。”
本以為皇上這次會自己來,沒成想他還帶著姚楚汐一同來的,這妥實不像皇上的作風。
二皇子還認得姚楚汐,不過蕓媗公主就差了些,幾人見了禮后就分開了。
分開前二皇子還滿是稚氣的問了姚楚汐一句“姚娘娘,您這腹中的小寶寶當真生出來了嗎?”
姚楚汐微笑著低身,撫摸著二皇子的小臉“姚娘娘給你生了個弟弟,又生了個妹妹,等你什么時候得空了,到昭惜宮來玩兒,好不好?”
二皇子回頭看了看德妃,又轉過頭面露難色“兒臣倒是挺想去姚娘娘那兒的...”
“承安!姚娘娘現在剛生產,還得恢復著身子,你去了打擾到她怎么辦?”
話音剛落,她也聽出了自己話里的不對,語氣確實強硬了些。
“等姚娘娘的身子緩和些了,本宮帶你去昭惜宮看望弟弟妹妹,成嗎?”
二皇子這才露出了微笑,轉頭對姚楚汐說“兒臣過一陣去找姚娘娘,您等兒臣,兒臣會給弟弟妹妹帶玩具的!”
看二皇子如今的模樣,像是不知死去的人是自己的母妃一樣。
也不知德妃是怎么勸的他,怎么與他說的。
皇上從靈位那走近,拉起姚楚汐的手“怎么了,手如此的涼?”
姚楚汐微微緩過了神,可依舊看著二皇子離去的背影“臣妾覺得二皇子好可憐。”
“朕也這么覺得。”
姚楚汐貼近皇上的肩,聲音不大的問“德妃娘娘方才語氣很強硬,臣妾聽著心里不大舒坦,就這么把二皇子和蕓媗公主交與她撫養,真的沒事嗎?”
德妃的所作所為不僅皇上知道,姚楚汐也是知道七八分的。
“無妨。”皇上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朕以她稱病為由,吩咐太醫天天去給她看病,太醫回來稟告朕說皇子公主身體康健,并沒有不妥的地方,再說現在德妃能勉強撐住的原因,就是承安和蕓媗,她不敢。”
姚楚汐心里還是發慌,但最后也沒說什么。
慶妃的牌位不算太大,孤零零的立在那兒,兩邊的白蠟風燭草露,更為這個場景抹上了悲涼的一筆。
姚楚汐不忍多看,由皇上領著下了臺階,到太和殿用了晚膳。
今天的風不算小,不過倒是不大冷,穿著能遮風的衣裳就暖和不少。
晚膳像是也應著慶妃的結局,上了一道煎豆腐和冬瓜湯,葷菜不多,素的倒是不少。
可姚楚汐的胃口不怎么樣。
皇上雖然不說,但兩人心照不宣的都沒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