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該薄揚來開口的。但林溪這樣主動問了,薄揚一時半會兒的反倒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所以就愣在那兒,好一會兒沒做聲。
林溪抿唇等著,見他一直不做聲,大概也是有點兒急了,就追問了一句,“是不是小洵有什么事情呢?薄揚你別瞞我。”
薄揚長長呼出一口氣來,然后他定定看著她的眼睛,“那我說了,你得冷靜。”
“我很冷靜。”林溪聲音的確很冷靜,非常的鎮定,目光里也沒有什么動搖和慌亂,似乎是怕薄揚瞎擔心,林溪繼續說了句,“病人在我面前心跳停止了我都能冷靜處置,在冷靜這事兒上,我真不是說大話。”
薄揚想想覺得也是,就點了點頭,“小洵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林溪靜靜看著他,繼續等著他說下去。
“他想做供體。林偉的…”薄揚說到這里的時候,很小心地注意著林溪的表情。
林溪的表情變化并不是特別大,只是目光里透著些哀傷和心疼,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差不多猜到了…”
也不是完全猜到,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她的弟弟,她清楚得很。
“他是…”林溪微微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想要讓林偉趕緊回監獄吧。”
“嗯。”薄揚點了點頭,“他不讓我告訴你,所以你得裝不知道才行,不然我這姐夫,就沒什么可信度了。”
林溪嗯了一聲,“知道了。”
薄揚走上來,伸手扶住了林溪的肩膀,“真沒事兒?”
“怎么可能沒事兒?我弟要切塊肝,我這做姐姐的要還沒事兒人似的,那不是缺心眼么。”林溪有些無奈地抬眸看他,然后就搖搖頭,“不過不是你需要擔心的那種有事。”
“那就好。”薄揚放心了些,輕嘆了一口,“小伙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了,也就我不放心了讓秦天去打聽,不然他能一直瞞著。”
林溪更無奈了,“個臭小子。”
哪里能一點兒不擔心呢,這天晚上林溪到夜里兩點半都還沒睡著,也不敢亂動,就老老實實的窩在薄揚懷里,一動不敢動,老老實實保持睡眠時該有的平穩呼吸…讓自己像睡了一樣。
省得薄揚擔心。
睡也睡不著,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著的都是肝移植手術供體的術中風險以及預后…
甚至還開始盤算著去問問沃倫,找找肝膽外的熟人給個更專業的說法。
腦子里想著這這那那的,到后半夜才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都還沒醒。
薄揚站在咖啡機前端著杯子喝咖啡,陳思佳給他遞了個三明治過來,薄揚接過咬了一口。
陳思佳問他,“溪溪還沒起呢?”
“沒起呢,昨晚后半夜才睡。估計得睡到中午之后了吧。”薄揚說著輕嘆了一口氣,“說是不擔心不擔心,哪有不擔心的,到頭來也就是怕我們擔心她。”
陳思佳就愁得不行,“她現在哪里是能熬夜的身子啊…”說著就反應過來了,“聽你這話,你也到那個點才睡呢?”
“不然呢?她不睡我能睡得了么,還得配合她,她裝做睡著的樣子,怕我擔心,我也就只能裝作不知道。”薄揚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其實累得很,但恐怕這幾天都得睡不踏實了。
聽了這話,陳思佳不由得怔了怔,心里不由得感嘆。薄揚那是真疼溪溪,不然,不可能在她裝睡的時候,都能知道她在裝睡,而且還得不睡,守著她,還不能讓她發現。
“那你再瞇會兒吧。”陳思佳說。
薄揚擺擺手,“不用了,我很少午睡,她要是醒了看到我睡著呢該起疑心了。而且我得打電話問問這邊的醫生,小洵做供體的事情,具體風險之類的。”
薄揚拿著手機一邊咬三明治一邊出去了。
林溪一直睡到十二點過才醒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應該也不是生病,就是昨晚太晚睡覺了。
她下樓來就聽到薄揚和陳思佳在客廳說話的聲音。
只不過大概是聽到了她下樓的聲音,所以說話的聲音一下子就停下來了。
還不等林溪從樓梯走到客廳呢,薄揚和陳思佳就過來了。
“醒了?”
“餓了沒?”
丈夫和母親的關切讓林溪一下子就笑起來了,“我沒事,你們別緊張。”
“昨晚都沒好覺睡呢還沒事?”陳思佳伸手過來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林溪搖搖頭,“要是馬上就能好好睡覺了,那也太心大了,我這么好的姐姐,干不出來這事兒,象征性的焦慮一下還是要焦慮的。”
明明都是很擔心她的,倒也被她這話給逗笑了起來。
“洗漱吧,我去給你熱點吃的。正好薄揚給你說說。”陳思佳說。
林溪:“說什么?”
她有些疑惑。
陳思佳一邊朝廚房走一邊說,“薄揚給你那導師打電話問,又按照她的介紹給相關的專家問了,就是小洵想做供體的那手術的具體事宜,風險啊預后什么的。”
林溪的眼睛睜大了些,怔怔地朝著薄揚看過去。
薄揚溫柔笑著,原本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卻不料岳母沒打算到此為止,還就繼續說了,“還有你昨晚大半夜不睡,薄揚就陪你一起不睡,就因為擔心你,你可別再這樣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焦慮不是不可以,醒著的時候焦慮,該睡的時候就睡。”
林溪咬唇點點頭,“嗯。”
陳思佳說完就去廚房了。
薄揚這才忍不住哎了一聲,低聲道,“說這些干什么啊。”
林溪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會好好睡覺的了,我也沒想到,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發現。”
“你呼吸的頻率不對,我都能發現。”薄揚笑著將她擁過來,“沒事,我都問好了,你也別太擔心,這事兒你比我懂。”
兩人這才在沙發上坐下了,薄揚怕自己說不清楚,索性將電話全程錄音的。
林溪聽了一遍,其實和自己預想的差別不大。
“我還是得回去。”林溪看著薄揚的眼睛,“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但得回去,悄悄的。那是我弟弟,這么大的事兒,我得在。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