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電話讓薄揚直到出發那天,都還一直耿耿于懷,老念叨著,“我當年也不至于這么差勁兒吧?我怕我記憶是不是出現了什么自我美化過程,還特意打電話問了秦天。”
“你這茬是過不去了是吧?”林溪很是無奈,“秦天怎么說?”
薄揚:“說我有病。”
“…”林溪其實覺得有時候秦天說話雖然語氣總是和和氣氣的,但內容總是能一針見血。
薄揚撇了撇唇,側目看著她,“還說你肯定和他一個想法。”
“什么想法?”林溪說,“覺得你有病么?”
薄揚不說話,只挑眉看著她,林溪擺擺手,“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我怎么會這樣想呢。”
薄揚超級了解她的,她在掩飾什么之前習慣性一再否定。
薄揚懶得和她計較,“算了,有病就有病吧。秦天說我那時候雖然沒那么差勁兒,那多半是在同學們眼里的…”
林溪補充:“括弧,女同學們眼里,括弧結束。”
薄揚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繼續道,“總之在老師眼里我就是那種最讓人心煩的,要說本來就是個不聰明的差生,也就算了。底子不錯,但又算不上特別刻苦,成績還不錯,但又沒有不錯到能和老師的期望持平。在他們眼里,我這種人,就是浪費自己的天賦,虛度光陰。”
林溪摸著下巴點點頭,“挺中肯的。”
薄揚:“…你哪怕猶豫幾秒再說這話呢?”
高中的時候,薄揚如果按照老師的期望那樣刻苦一些的話,其實她的成績,說不定是比不過他的。但他不像林溪這樣,在成績上有這么大的壓力,而且看到她背著這么大的壓力,真要讓薄揚卯起來在學習上和她一較高下,他還真沒有這個心思…
林溪知道他就是不愿爭。在那青澀年華里,這個明明比誰都刺兒頭似的,讓老師們最心煩的,脾氣爆性子急的大男生。其實,是個內心最柔軟的人,善良又溫暖。
所以她才愛他。
薄揚笑,“秦天也說那時候我真是走了大運才和你在一起,多少人說我吃軟飯呢,面前不敢說,全在背地里編排我。”
只是沒想到居然在老師們眼里,他也是那拱了白菜的豬,絆住了林溪的歪脖子樹…
“為人師表,不能這么膚淺吧?”薄揚問道。
林溪樂不可支,“回頭要是有機會和老師們見面了,你自己問問唄。”
“問屁。”薄揚垂頭,臉埋到她頸窩,“就是那拱了水靈靈小白菜的豬,這小白菜再水靈靈,我也吃到嘴里了。歪脖子樹就算再歪,也讓你心甘情愿在這里安家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林溪連連點頭,“是是是。”她一邊點頭一邊起身,伸手拉起在旁邊貴賓軟椅上已經昏昏欲睡的小洵,“要登機了,別忙著睡,十來個小時有的是時間睡覺。”
林洵的精神狀態不怎么好,因為今天出發,所以其實從昨天開始,他就很有些緊張,看起來倒是看不太出來,他也總不太表現出來的,只不過精神狀態就有些不太好。
“嗯。”林洵點了點頭,拉起自己的雙肩包背上,眼皮半耷拉著,瞧著就不太精神似的,聲音也軟軟的,問林溪,“姐,藥帶了么?”
林溪抿唇看著他,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昨天林洵就讓她去開了幾粒安定,就是準備如果他在飛行過程中精神狀態實在不行,就干脆吃藥,睡過去。
聽到藥帶了,林洵放心了些。
登機之后,林洵的臉色就很不好看,白里透著青,手指攥得很緊,骨節都發白。專門服務頭等艙的空乘看到他的臉色,關切問道,“您還好吧?您臉色很差…”
林洵沒說話,只白著臉輕輕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飛機起飛后,空乘來來回回為旅客服務供應著小食和飲料。
林洵都沒再睜過眼,依舊是白著臉歪在頭等艙寬敞的座位,雙眸緊閉。
他甚至除了白著臉去了一趟洗手間,喝了一杯溫開水,就沒再睜過眼。林溪和薄揚都很擔心,不過好在飛機很穩,沒有什么氣流影響。
一直平平穩穩了好幾個小時呢,也不知道林洵是睡了一覺醒了,還是在這幾個小時的平穩飛行里漸漸適應了。
這才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側躺在座椅上,臉貼著椅背,睜開眼睛看著林溪,清澄的眼睛輕眨著,瞧在姐姐眼里,就說不出的惹人憐。
“小洵!”林溪伸手過來抓住他的手,“好點沒?緩過來些了沒?肚子餓不餓?”
林洵搖搖頭,“不餓。”
聲音聽起來還行,林溪放心了些,見他愿意開口說話就放心了。小洵真要狀態不好的時候,是絕對不出聲兒的,啞了似的。
林洵朝薄揚的位置看了一眼,薄揚已經睡得人事不省的樣子,毯子拉到脖子下,臉上戴著眼罩,呼吸均勻平緩。
“姐你也睡會兒吧,我沒事了。”林洵知道她是因為擔心,才沒休息。
“那你要吃點東西,好嗎?自己和空乘說。”林溪說。
看到林洵點了頭,林溪才靠下,閉眼睡了過去。這一睡就是好幾個小時,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沒兩個小時就要到了。
飛機降落的時候,林洵的臉色和表情倒是不錯,他害怕的不是飛機起飛,而是起飛之后要在飛機里困這么長時間。而他不怕飛機降落,是因為終于能從飛機里逃離…
他看著機窗外,目光很遠又很近,片刻后,才低低說了句,“你就在這里待了那么好幾年么?”
林洵轉眸過來看著林溪。
林溪點了點頭,“是啊。”
原以為小洵這話的意思是她離鄉多年,離開他這弟弟也多年,這話或許是要埋怨?
然而林洵的下句話很快就出來了。
他又看向機窗外,點點頭說道,“那還好,看起來是很美的地方。那些年你自己一個人,應該也不會過得太難過。”
還不如埋怨呢。林溪差點眼淚出來。
林洵就抬手抓了抓自己頭上那沒多長點兒的發茬子,又搓了搓臉,表情有些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