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早餐的時候,將這事兒告訴了薄揚和林溪,林溪聞言笑了笑,“那不是正好么,省得你過去了,再說了那邊的醫療條件也著實不如江城。”
秦天抬手撓了撓頭,“話是這么說沒錯…”
他話還沒說完,薄揚撇唇接道,“但是現在情況還是有些混亂的是吧,你爸媽現在人還在江城吧?”
秦天點了點頭,“如果是對我,不管他們有什么不滿有什么怒氣,我都能接住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
薄揚和林溪也都多少清楚秦天父母說過怎樣的話,比如,哪怕他死在那場爆炸坍塌里,也好過變成這樣一個變態。
秦天不是不難過,但還能頂得順,只不過,人一旦有了放在心里的人,有了鎧甲也有了軟肋,他能頂得住,不代表他愿意讓藍晴明也遭受這樣的斥責。
大家心里都有人,所以秦天這話哪怕只說了一半,林溪和薄揚都能明白意思。
“別擔心。”林溪說,“轉去順江治療恢復的話,咱們都還算熟,也方便探望。”
林溪聲音總是溫溫和和的,明明不是什么厚重的聲線,卻因為那份從容,總能讓人覺得,好像很有力量似的。
“嗯。”秦天點點頭,林溪就伸手指了指他的脖子,“只不過你這個嗓子啊,別怠慢了,趕緊治。”
秦天不由得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彎眼笑著點點頭,的確是得趕緊治了,要是藍某某來了聽到他嗓子還是這個樣子,肯定會急的。
早餐過后,他們也沒在家里懶著。
單元門外的停車框,這車位已經被薄揚買下來了,因為上次遇襲的事情,林溪對地下停車場很有些心理陰影。
薄揚站在車邊,有些不放心地看著車里的人,他皺眉道,“你們行不行啊?”
“男人還能說自己不行?”秦天坐在駕座,伸手梆梆拍了拍方向盤,空啞的聲線淬著笑意,“放心吧你。”
就是不放心啊!薄揚皺眉想著。
主要是正好林溪要去順江復查一下傷勢的恢復情況,而小洵要去和厲教授見面,做心理疏導,秦天則是要去看看嗓子。
“要不還是我送你們去吧。”薄揚擰眉說,看著這一車傷兵病號的,薄揚能放心才有鬼了。
秦天已經啟動了車子,說道,“哎你別這么糾結行不行,你趕緊去公司忙去,這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好好送林溪和小洵過去,好好把他們帶回來。”
薄揚只能往后退了一步,看著后座的女人,“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溪笑瞇瞇的點頭,“嗯,知道啦。”然后沖他擺手,“老公拜拜。”
林洵也坐在副駕沖他擺手,“姐夫拜拜。”
薄揚笑了,看著車子離開。
然后后頭一輛車才開了上來,從副駕下來一個女人,穿一身女士西裝透著公事公辦的嚴謹。是博天秘書室的李秘書。
“薄總。”她微微頜首。
薄揚收回了目光,唇角的笑容落下,抿出個冷峻的弧度,輕輕點了點頭。
“那么,現在出發去公司么?”李秘書問道。
“走吧。”薄揚說。
李秘書拉開后座車門,他坐進了車里。
車子從小區開出去,薄揚一手拿著秘書遞過來的平板電腦,上面是秦天因傷怠工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工作。
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邊眼鏡,冷峻的目光并未因為鏡片的折射就溫和多少。屏幕的光映在他鏡片上落進眼里,更顯得沒有什么溫度。
薄揚沒抬眸,薄唇微啟,淡聲說道,“所以簡追就把人留下了?”
李秘書點頭道,“是的,簡總說他沒法處理這事兒。”
薄揚眉頭擰著,嘀咕了一句,“說得好像我就有法兒處理似的,他就不會直接把人給打發走么!”
李秘書抿唇不語,這話她當然是沒法接的,畢竟一個上司吐槽另一個上司,他們怎么互相吐槽都可以,但作為下屬要是附和,肯定是不行的。
李秘書想了想,就小聲說了句,“您別生氣,主要是簡總也挺忙,一早就進會議室了…”
薄揚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呼出來,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所以人現在還在會客室等著?”
“是的。”
于是一到博天大樓,薄揚就朝著會客室走去。
李秘書在前頭,給薄揚推開了會客室的門,有煙味從里頭飄出來,薄揚眉頭皺了皺,略略側頭。
李秘書馬上說道,“抱歉。”
她馬上伸手在進門邊墻壁上嵌著的空調控制器,將通風換氣開到最大。
薄揚這才看向了會客室里的不速之客。
看到林強的時候,薄揚的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只不過目光朝旁邊略略挪過去,看到林強身旁的人時。縱使已經做過非常多的心理準備了,再三確認過應該不會覺得有什么波瀾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還沒有足夠能力,沒有本事的少年了。而這人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強勢的兇惡的殘忍的大人了。
薄揚現在完全有足夠的財力,能力,手段和本事,來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給她最好的生活,給她想要的一切和他想給她的一切。
往日經歷過的那些不忿,那些輕視,那些不公和殘忍。此刻都已經成了記憶里的無需總是提及的片段。
但只有再見到林偉了,視線里映著這張臉了的時候,才驚覺曾經的那些記憶里的無需總是提及的片段,竟是一點都沒有模糊,從來都未曾褪色。
就只是放在記憶的某個角落里,只需要那么一個契機,就來勢洶洶的翻覆出來。
林偉比當年老了,因為這些年在獄中的勞作辛苦,生活當然不及以前金貴,又因為病痛的緣故吧,他看上去有些枯槁,頭發灰白的,臉色看起來也透著病色。
但那雙眼睛,倒是不見渾濁灰敗,此刻的目光看上去,依舊帶著讓薄揚覺得生厭的冷,像是總也不將人放在眼里似的,不將別人的話聽得進去,也不將別人放在眼里。
天下之大唯我獨尊似的。
薄揚到現在還記得當年他不是沒求過的,年少時一腔少年意氣,總歸是信心十足的,他說他不是沒本事沒出息,他只是年歲還小,他需要時間。
當時林偉是怎樣鄙視的冷笑著說,“你去讓別人家女兒的父親給你時間成長吧,我林偉從來不是那樣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