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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土豪坐牛車

  “呂兄,眼下這都梁城一片狼藉,人心惶惶,我要安撫民眾,該如何應對?”龔昌遇打著哈欠說道。

  “繼昌老弟,有什么困難,你盡管說與我便是。”呂贊臣抱拳道。

  “呂員外,事關軍事機密,爾等商賈之人,怎么可以隨便打聽啊?”景志剛縣令一聽呂贊臣想要問及都梁城的實況,不由狠狠瞪了呂贊臣一眼。

  清和國實行閉關鎖國200余年,重農抑商的思想根深蒂固,人們口頭上多說自己不喜歡商人,可卻又追逐腰纏萬貫,這個進士出身的縣令也不例外。景志剛很瞧不起經商的人群,認為凡商賈者,無商不奸,一身銅臭,不恥與商人來往。

  “景縣令,你不要以為自己讀了之乎者也,就瞧不起我們這些商人。無農不穩,無商不活。清和國的根本在于農業,抑制商業和手工業,時代在發展,自然經濟和半自然經濟已經不能適應潮流了。別抱著你的仕途觀念不放手…”呂贊臣才不信景志剛那一套理論。

  “呂員外,念你多次賑災有功,本官暫且不與你爭辯。”景志剛氣得吹胡子瞪眼。

  “諸位,還沒有吃午飯吧?”呂贊臣卷了一銅管旱煙,拿出火柴在皮靴上輕輕擦了一下,而后冒出來火焰,點燃了煙絲,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呂員外,本官吃你的喝你的也不少了,今兒本官請客,大伙一塊去南門口的威溪河魚餐館吃一頓,如何?”景志剛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頂戴。

  一說起威溪河魚,不得不提及一下威溪水壩。那里四季皆景,猶以春夏更為宜人。春天的清晨,云掛山腰,霧起水邊,游人置身其中如入仙境。霧散后兩岸山路清新如洗,山花爛漫,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夏天,外面烈日炎炎,而這里無論是水上,還是陸地,山風徐徐吹送,涼意撲面而來。

  水壩內河水清清,浮游生物眾多,水藻異常豐富,非常適合純天然野生魚蝦生存。出產的魚蝦味道甜美,平地河魚無法與之媲美。

  武攸城(都梁城)的威溪河魚館老字號招牌,是呂贊臣請了一個好友合伙開的,他不出面,只注資,開了有七八年之久了。起初幾年,天天生意火爆,盈利頗豐。

  自從咸通六年,景志剛來武攸城做縣令以后,這個嗜魚如命的官員隔三差五就帶著縣衙里面的大小官差,說是關顧餐館,給餐館招攬生意,實際是吃“霸王餐”,一概吃喝之后,打白條。

  每次景志剛他們一到就包場,趕走所有的顧客,在餐館內大吃大喝,大聲喧嘩,伙計們還得笑臉相迎,稍不注意就拳打腳踢的。吃完之后,醉醺醺的景志剛走到餐館的儲物間,這也看看,那也看看,而后走到水池邊,用網兜撈住一條七八斤的河魚,樂呵呵地擼起袖子,提著河魚就走出了餐館,一邊走一邊說,老板,記我賬上。

  上梁不正下梁歪,別的手下見景志剛順手牽“魚”,也紛紛仿效,抓的抓魚,抓的抓山雞,弄得餐館內雞飛狗跳的。一次,景志剛和一個捕快為了爭搶一條大鱖魚,兩人還打了起來。

  那捕快被景志剛打斷了兩根肋骨,還被縣衙給開除了,官差一起哄搶河魚館的鬧劇才給剎住了。而景志剛學乖了,不再公開去儲物間撈河魚,只是等大家散伙之后,再跑回來拿魚。

  三年過去了,景志剛縣令不但“公款消費”一個銅子也沒有結算,就連自己的一份也沒有給付的。縣衙在河魚館欠下的白條足足有三尺高了,餐館都快要被景志剛他們給吃倒閉了。呂贊臣有時真想把餐館給關門了,可是出于長遠打算,還是咬咬牙,零利潤經營堅持下來了。

  借“公款消費”之名,白吃白喝之風害苦了威溪河魚餐館,算下來武攸縣衙拖欠的銀子有近五萬兩銀子了,呂贊臣一看到景志剛的后背,頭皮直發麻。現在景志剛又說要帶著四五十人去自己開的餐館吃飯,拒絕也不是,接待也不是,真是一個頭,兩頭大啊。

  “景縣令,縣衙不是有伙房么?”龔昌遇問道。

  “將軍,伙房的廚子手藝太差勁,做的飯菜不好吃,和威溪河魚餐館是沒法比的。再說兄弟們浴血奮戰,奪回了武攸城,本官也應該在高檔一點的地方請吃,吃工作餐不像話啊。”景志剛捋捋胡須笑道。

  “景大人,你這次請我們大伙吃飯,是公款消費,還是自掏腰包?”縣丞馬溫嶺問道。

  “這個嘛…”景志剛頓了頓,“按照慣例,記縣衙賬上好了。”

  “大人,我們在河魚餐館欠了不少銀子了,今天再這樣恐怕不好吧?”馬溫嶺扶著額頭。

  “那就記我賬上好了。”景志剛摸了摸自己肥肥胖胖的肚皮,而后用手遮住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都午時三刻了,該去吃飯了。”

  “我艸,景大人,你們吃飯都是記賬啊?”龔昌遇疑惑不已。

  “將軍,記賬怎么啦?”景志剛反問道。

  “人家開門做餐飲業也要成本的,如果當官的都像你們一樣,吃了不給錢,人家還做個毛的生意!”龔昌遇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景志剛的肚皮,“大人,將心比心啊。”

  “將軍,我們吃了飯,喝了酒,自然要給錢的。”景志剛嘻嘻哈哈的。

  真是賬多不愁,虱多不癢!呂贊臣將龔昌遇拉到了一棵柳樹下,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繼昌兄弟,不瞞你說,景志剛那個混賬東西在威溪河魚餐館前前后后欠了五萬兩銀子了…”

  “呂兄,你怎么知道的啊?”龔昌遇側耳問道。

  “那餐館我占一半的股份,我當然清楚。這些年來,我的餐館差點給武攸縣衙的那幫兔崽子給吃窮了,吃垮了。”呂贊臣一臉悲催。

  “那你為什么不去縣衙討要債務?”

  “派伙計去了幾十次了,每次都說等等就給,到后面景志剛都不出來見面了。”

  “這可不行,我們儒林縣人在武攸城被欺侮了,我得給你把銀子要回來。”

  “兄弟,這些銀子就當是我燒高香了,往后我還得在武攸城做生意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景志剛憑什么不給。堅決不能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龔昌遇將戰袍一甩,提著佩劍,就要往景志剛那邊走去。

  “兄弟,別惹事生非了。又不缺個三五幾萬兩銀子的。這筆錢如果你收到了,就當是我贊助精捷營的好了,千萬別說河魚館是我開的。”呂贊臣拉著龔昌遇的手說。

  “呂兄,五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景志剛他拿得出來嗎?”龔昌遇問道。

  “官府在富田有1000畝的公田,一年的租稅很可觀。這些租稅都縣衙用來年奉銀的,可以從那里抵押。”呂贊臣應道。

  龔昌遇收起了佩劍,罵道,那個家伙居然還騙我說縣衙一兩銀子都沒有,我真想砍了他!

  呂贊臣告訴龔昌遇:“景志剛沒有騙你,蒼狼軍進城之后,首先就打劫了縣衙的庫銀,乘著夜色運走了。”

  “哎,為什么這些蒼狼軍到來之前,縣衙不把銀子給轉移了呢?”龔昌遇問道。

  “景志剛和馬溫嶺等人是倉皇出逃的。蒼狼軍是化裝成老百姓進來的,直撲縣衙,景志剛他們是逃走了的,沒有被殺就不錯了,哪里還顧得上把銀子拉走。”

  “為什么我總是比蒼狼軍慢一拍啊?龔昌遇一拍大腿,“這樣吧,你帶我們去你的餐館吃飯,我想辦法把你的銀子從景志剛拿的嘴里挖出來。”

  “好的。”呂贊臣點點頭。

  那邊的景志剛見呂贊臣和龔昌遇在柳樹下說了那么久都沒有回來,等不及了,就策馬過來了:“呂老板,呂員外,你和龔繼昌將軍磨嘰了半天,說什么呢?”

  “大人,我們在商量募捐銀子修城門的事情…”呂贊臣隨口敷衍道。

  “怎么個募捐法?”景志剛立時來了興趣。

  “還沒有具體方案,等去威溪河魚餐館吃飯的時候再具體說吧。”呂贊臣微微一笑,“大人,河魚館的路你熟悉,你帶路好了。”

  “呂老板,你抬舉我了。我在河魚館吃飯,經常看到你在那里的一個固定角落里喝酒,想必你比我更熟悉,還是帶路為好。”景志剛眼珠子一轉,似乎聞到了一股香噴噴的河魚味道了。

  “彼此彼此。”呂贊臣打著哈哈,心里卻在罵道,“你個吃貨,要不是看在你是縣令的面子上,老子早就讓伙計們把你棒打出門了!”

  “有請——”呂贊臣走到寺廟門前的一頭牛車那里,解開了繩子。

  “呂老板,你在武攸城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土豪,怎么還坐牛車啊?”景志剛在牛車邊拽著韁繩問道。

  “大人,牛車坐著舒服啊,你要不要來試試?”呂贊臣笑道。

  “不了,我還是習慣于騎馬。”景志剛連連搖頭。

  “你不坐,我坐。”龔昌遇跳上了牛車。

  “大黃,走。”呂贊臣揚了揚竹鞭,那頭大黃牛就邁開四條腿,滴滴嗒嗒地在青石板路上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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