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郡主被顧夜領回明珠閣時,還未從未來婆婆的熱情中緩過勁兒來。她倒是看過君氏對顧夜的無微不至,可輪到她自己頭上,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時候,母妃身子弱,她是由奶娘帶大的,平時很少被允許去打擾母妃。母妃給她的母愛,從未像君氏那么濃烈。母妃去世后,再也沒有人,像這樣全心地關心她、愛護她,仿佛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似的。這種親情,讓她覺得陌生,又莫名地依戀。
“怎么?被我娘親嚇到了?來日方長,你慢慢會習慣的!”顧夜笑嘻嘻地打趣道。然后,還故意嘆了口氣,“以后,娘親的母愛,要多分出去六份,想想就覺得心痛。突然想做個刁蠻的壞小姑,怎么辦?”
安雅郡主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君夫人要是聽見了,一定會罵你是小沒良心的。君夫人最疼愛的,不一直是你嗎?有多少人羨慕你,有個天下間最好的娘親呢!”
顧夜沖她擠擠眼:“我娘親,還是天下間最好的婆婆!等你嫁進來之后,你也還會被別人羨慕的!”
安雅郡主俏臉微紅,她這些日子,也在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到有些不太真實。生怕這是一場甜蜜的美夢,怕有醒來的一天。
她咬了咬嘴唇,把外公和舅舅們的擔憂,悄悄告訴了顧夜。顧夜點點頭道:“以那女人陰毒招數,你外祖家的擔憂并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交換庚帖有你外公在,應該不會出什么岔子。迎親那一天比較混亂,慶王府又被那女人把持住,的確不得不防!”
安雅郡主深惡痛絕地道:“如果能早些找到那個大夫,定了那賤/人毒害主母的罪就好了,省的她總是蹦跶出來惡心人…葉兒妹妹,你不是說有幾種連太醫都查不出來的毒嗎?能不能給我一份…”
顧夜不贊同地道:“因果循環,善惡有報。李氏終究有自食惡果的一日,何必臟了自己的手呢?一副毒藥下去,也實在她便宜她了。讓她失去自己最想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報復,不是嗎?”
安雅郡主點點頭,道:“葉兒妹妹說得對!是我想左了!她一生謀求的,不過是讓她的兒子搶去世子之位,給她的女兒謀一樁好親事。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病痛的折磨下死去。她的女兒,也會被她帶累,高嫁無望。才是對她最致命的報復!”
安雅郡主知道,藥師界雖然不禁止藥師們制毒,卻明文規定不能主動用毒或者賣毒害人,否則將會被驅逐出藥師的行列。她剛剛一時沖動,差點害葉兒妹妹犯禁,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
說實話,顧夜并未把藥師界的臭規矩放在眼中。她想了想,道:“我給你配個香囊,你從今天開始,每日帶在身上,不出一個月,你身上就自帶香味。迎親的時候,如果新娘子身上沒有香味,就讓我五哥向慶王府要人!”
安雅郡主一聽,果然是個好主意,便害羞地點頭謝過她。顧夜把人請到了自己的玻璃陽臺上,兩人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閑聊著。安雅郡主頗為感興趣地,趴在桌子上,看顧夜幫她配制香囊。
顧夜給安雅配的是她最喜歡的清雅菊香,帶在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縈繞,自然清透。顧夜順手給自己配了果香的香囊,一個掛在自己的臥室,一個別在自己腰間。無論走到哪兒,都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甜甜果香,讓某個人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肚去!
“對了!福安縣主要嫁人了,這事你知道嗎?”安雅郡主突然轉了話題,看向顧夜,問道。
顧夜趴在雪白的狐貍毛褥子上,慵懶得好像一只高貴的波斯貓。聞言,她輕笑道:“當然知道,就在后天嘛!她還專門給我下了張喜帖呢!”
安雅郡主表示也收到了帖子,抿起嘴巴道:“這福安也不知道咋想的,明明都跟我們鬧翻了,還給我們下帖子,難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不成?”
“有沒有陰謀詭計,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顧夜最新挺清閑的,除了去西郊溜達一趟,檢查下藥廠建設的收尾工作,就是去顧家的院子,教導自己新收的嫡傳弟子。大多數時間,就是窩在這天然曬臺上做日光浴。
安雅郡主捧著一個水果盤,津津有味地吃著水果。這時節,也就鎮國公府上能吃到如此種類繁多的新鮮水果了。她有些羨慕顧夜救下慶豐樓的幕后老板,慶豐樓有什么好東西,都會往褚家送一份呢。
聞言,她有些擔心地道:“那福安心思歹毒。在她看來,你害她嫁不成你二哥,還逼著她兄長匆忙將她遠嫁。只怕這次的婚宴,比鴻門宴還要兇險。我要是你,才不會去呢!畢竟兩人也沒有什么交情。”
顧夜懶懶地道:“有什么狠招,讓她盡管使出來!我還能怕了她?放心吧,到時候我帶著花好和月圓,還有暗衛保護著,不會有事的。”
前世,她求學時代也曾是網絡小說的愛好者,宅斗中的栽贓陷害,無非就那么幾種老套路,她見招拆招便是!
安雅郡主見她胸有成竹,還是不放心地道:“到時候,咱倆一起去,好有個照應。”
“行啊!”顧夜爽快地應道,“福安縣主好大的臉面,竟然勞動郡主和本大藥師給她送親,心中應該無憾了!”
安雅郡主怎么覺得,她說最后一句的時候,有種“死而無憾”的陰森感?呃,應該是她的錯覺,她不該把葉兒妹妹想的如此陰暗。
福安縣主出嫁的日子很快到來。安雅郡主先來到鎮國公府上,跟顧夜兩人在褚小五的護送下,一路去了房家。
房家自從福安縣主的祖父那一代,就開始沒落了。雖然宅子依然是那個宅子,卻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福安縣主的親事,因為是草草定下來,草草嫁出去,看上去有些含酸,很多地方都有生拼硬湊之感。據說,堂堂一位縣主的嫁妝,才勉強湊出六十四抬,連普通的官宦之家都不如。
顧夜下了馬車,就被福安縣主的丫鬟,熱情地迎了進去。安雅郡主見狀,緊緊地跟在顧夜的身后,不時拿戒備目光,打量著身邊的一切,好像一只護崽兒的母狼。
顧夜哭笑不得:“安雅,你放輕松點兒。那福安縣主即便再恨我,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動手。”
“不行,我答應你五哥,一定要照顧好你的!那福安縣主恨你恨到骨子里,卻又如此熱情相邀…反常必有妖,不可不提防!”安雅郡主盡職盡責地道。
顧夜見勸說無效,只能聽之任之。
兩人剛進門不久,就遇到招呼客人的房家現任當家人——福安縣主的哥哥房子陳。他的臉色不大好,今日除了本家的親戚,朝中來的官員并不多,這直接昭示了房家在朝中影響力越來越低,越來越沒落。
一抬眼,看到了顧夜,房子陳堆起笑臉,迎上來不無巴結地道:“褚藥師駕臨,房府真是蓬蓽生輝。褚藥師、安雅郡主是給小妹送嫁的?”
“嗯!收到福安縣主的喜帖,特來恭賀縣主大婚之禮。”顧夜臉上掛著疏離的,淡淡的笑容。
房子陳看向旁邊一個前來賀喜的小官,挺直了胸膛道:“小妹能有褚藥師和安雅郡主兩位至交,是她的福氣。寒梅,小心地伺候著,萬萬不可怠慢了貴客。要是貴客在府上受了半點慢待,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寒梅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低頭應道:“是…”
安雅郡主看不慣他耀武揚威,又一臉諂媚的樣子,拉著顧夜往內院走去。房子陳恭敬地目送兩人進了內院。他身旁那個沒有什么根基的六品小官,巴結地道:“子陳兄,那位褚藥師是鎮國公府上的姑娘吧?她居然來參加令妹的婚禮,那些傳言…”
“你都說是傳言了,不過是空穴來風罷了!”房子陳一甩袖子,將這個小官撂在一邊,轉身去招待別人去了。
福安縣主的閨房內,布置得異常喜慶,到處都紅通通的。福安縣主的臉,還有些紅腫,涂了厚厚的粉遮著,好像島國的藝伎,臉上煞白一片。啞藥的效果已經過了,看到顧夜進來,她咬牙切齒地道:“你竟然敢來?”
顧夜挑了挑眉,悠然地道:“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為什么不敢來?”
福安縣主一下子沖過來,被月圓擋住了。她聲嘶力竭地喊道:“你還說沒做虧心事!我現在這副模樣,都是因為誰?你黑心冷肺,就不怕遭報應嗎?”
“你這副模樣怎么了?新娘子不都這么打扮嗎?”顧夜朝著她身上掃了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不是你,我何至于被嫁給一個西南不毛之地的小小武將?不是你的未必,我家中又何必匆匆將我遠嫁?姓褚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福安縣主恨不得撕了她這張無關痛癢的臉。
顧夜皺了皺眉,道:“縣主此言差矣。你的親事,不是我給你選的。婚期,也不是本藥師給你定的。你這么推到本藥師的頭上,未免太牽強附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