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聽到背后傳來的馬蹄聲,吩咐車夫靠路邊行駛,讓出一半官道。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他心中一驚,睜大了銅鈴般的眼睛,結結巴巴地驚呼:“黃…黃大人。您…和令公子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喲!鎮國公這話怎么說的?”昭容帝見對方接收到自己的眼神示意,帶著幾分惡趣味地笑著,“這官道又不是你們鎮國公家的,你能走,朕…咳咳,我就不能走了?”
昭容帝勤政愛民,是個好皇帝。不過他愛玩的性子,從太子時期一直留存下來。鎮國公年輕時候,沒少被還是太子的皇上,拉著微服出來游玩。那時候,他讓鎮國公稱他為“黃公子”,現在嘛,在外遇見他,就要尊稱一聲“黃大人”了。
鎮國公知道,皇上微服出巡的時候,最忌諱別人對他三叩六拜,畢恭畢敬的,這不明擺著告訴別人,他是金鑾殿上的那位嘛!
鎮國公跟二兒子對視了一眼,無奈地道:“不敢不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腳下的路,以及路邊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所有。我要是攔著不讓別人走,豈不成了路霸了?”
“咦?黑面國公居然會說笑話了?真是稀奇啊!”昭容帝睜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鎮國公,好像他是什么珍惜物件兒似的。
“黃大人見笑了!”鎮國公的好心情,雖然在見到昭容帝時,因擔憂減了幾分。不過,第一次護著妻女去上香,他眉梢間還是能看出幾分喜色的。昭容帝口中不住發出嘖嘖的聲音。
鎮國公面不改色,打了個手勢,示意兒子們提高警惕,小心戒備。褚家一門武將都出動了,要是還讓皇上有了什么損傷,還有什么臉面站在朝堂上?
鎮國公落后昭容帝一個馬頭的距離,小聲地湊過去道:“皇上,這兒不是說話之地。請恕臣和妻女們不敬之罪!”開玩笑,見了皇上,他的妻子和女兒,還老神在在地坐在馬車里,不過來見禮,這可是大不敬哪!
“愛卿就是太小心翼翼。都說不知者不罪,朕難道在愛卿心中,是那種心胸狹窄的昏庸之輩?”鎮國公什么都好,就是缺少老將軍的幾分灑脫和豪邁。這或許跟他那十年的經歷有關吧?昭容帝心中有幾分悵然。
顧夜聽父親跟同僚聊得熱鬧,忍不住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偷偷往外看去。她在馬車的另一邊,看到卻是跟三哥說話的少年的背影,身穿月白色墨邊直䄌,腰間系這一條羊脂玉蟠螭帶,背挺拔如青竹,只這背影,就給人一種華貴的氣質。
太子南宮宸睿覺察到一道好奇的視線,扭頭過去時,卻見馬車簾子閃動,一雙幽黑明亮的眸子,消失在車簾內。
馬車內,鎮國公夫人君氏,伸手放下女兒面前的簾子,沖她輕輕地搖搖頭。外面來的什么人,她從夫君的態度上,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太子正妃之位還空著呢,女兒嬌美可愛,天真活潑,有鴻鵠之志,并不適合那個位子,可不能被皇家看上了。
“娘,黃大人…是皇上吧?”顧夜嘻嘻一笑。也太沒有新意了,古言書里和電視劇中都是這么稱呼的。
“哦?你怎么會這么認為?”君氏心中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
“嘻嘻,跟三哥說話的那位少年,我見過!就在迎接炎國天使的隊伍中。我知道,他是東宮太子!跟他一起來的那位,被爹以禮相待的‘黃大人’的身份,不用想也知道了。”顧夜沖母親調皮地擠擠眼睛。看吧,你家閨女就是這么聰慧!
君氏用食指點了點女兒的腦門,幫她整理了一下襦裙的領子。今日顧夜穿了一身水藍色繡海棠的齊胸襦裙,梳著精致的垂掛髻,發髻上點綴著冰藍色珠花,亭亭玉立,嬌俏可人。
不多時,安國寺到了。后面馬車上的小姑娘們,迫不及待地從車上下來。太子殿下好奇地往三位小姑娘的方向看去,見其中一位身穿胭脂紅色襦裙的小姑娘,十二三歲模樣,有著跟鎮國公夫人略有相似的大眼睛。她行為拘謹,神情怯懦,一舉一動透出小家子氣。
太子說不出自己心中為什么有些許失望。果然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姑娘,跟京中那些名門閨秀行為舉止,真沒法比。
褚小六一下馬,就竄到娘和妹妹的馬車旁,先伸出手將母親扶了下來,然后又笑嘻嘻地把手伸向馬車。太子有些奇怪,鎮國公夫人的馬車里,還有其他人?
一只雪白纖細的小手,從馬車內伸出,扶在褚家小六的手臂上。繡著寒梅報喜的簾子從里面被人掀開,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伸出來,發髻上冰藍色的珠花,在陽光的映射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太子殿下瞇了瞇眼睛,看到那位小姑娘活潑潑地從馬車上跳下,沖褚小六燦爛地一笑,那笑容比夏日的驕陽還要耀眼。小姑娘有一對跟剛才那位小姑娘有幾分相似的大眼睛,但更為靈動,更有神韻,讓他腦中浮現了“鐘靈毓秀”四個字。
小姑娘那對漂亮的眸子,笑得彎彎的,好像一對月牙,唇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她跟褚小六站在一起,沒有人會懷疑他們倆兄妹的身份。再看向含笑慈愛地望著她的鎮國公夫人,太子瞬間確定了那小姑娘的身份。
褚慕桐上前一步,打斷了太子對妹妹的凝視,笑著道:“母親,這位黃公子是孩兒的至交,沒想到在路上遇著了。小六,你領母親和小妹,先去咱們定的廂房休息一會兒。”
太子殿下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安國寺后院的拱門中,笑著調侃道:“褚小三,我又不是大野狼,你至于這么防著我嗎?那就是你的寶貝妹妹,挺可愛的嘛!”
褚慕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將來的妹婿,是要我妹妹親自看中,點頭同意的。不管出身如何,只要能全心全意地待她,像我們一樣寵她,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