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擠兌完山長,又不顧哥哥的阻攔,去找罰他抄書,并且要把他趕出去的那位先生,小嘴巴不饒人地又把人損了一頓。
氣得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先生,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渾身顫抖,指著她不停地重復:“有辱斯文,豈有此理!”
顧夜雙手叉腰,瞪著兩腮無肉,留著山羊胡的老頭兒,冷哼一聲道:“有辱斯文的是你!正所謂‘德高為師,身正為范’,你不辨是非,任憑手下的弟子欺辱新生,還助紂為虐,罰我哥哥整夜抄書。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哥遲到的原因。你要是老眼昏花到看不見我哥身上臉上的傷痕,就不要出來誤人子弟了!”
“你!你…”山羊胡老頭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不過,他的確知道顧茗被人欺凌。只不過,為了一個出身低微的新生,去得罪山長的外甥,沒那必要。
他以為,一個窮山溝里出來的學子,遇到這種情況,定然會忍氣吞聲、息事寧人的。顧茗被打了幾次,被罰抄書,不都乖乖忍下來了嗎?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老實忠厚的顧茗,居然有這么刁蠻的妹妹。而且這么不給他面子,當著一個班的學子,把話甩在他臉上。這位先生的老臉一陣發熱!
“妹妹,算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顧茗真怕妹妹把先生氣出個好歹來。先生好不好,跟他沒多少關系,可是事關妹妹的名聲。妹妹還小,不顧忌這些,他這個當哥哥的,不能不替她考慮。
“當今皇上都說了:父不慈,子可以不孝!他沒有盡到為師的責任,如何當得起弟子的尊重?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的!”顧夜在雜史中看到皇上的軼事,皇上親身經歷過父皇的偏心,因而特反對愚孝。顧夜深以為然,孝心不可惡,愚孝不可有!
“好啊!像你們如此頑劣的學生,翰林書院容不下這尊大佛!馬上給我滾!!”老先生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不用你攆!翰林書院有你這樣的先生,有個護短包庇的山長,就是求我們留下來,都絕不可能!哼,翰林書院,真是有辱翰林院的名聲!”顧夜面露不屑,等發泄完心中的怨氣,直接帶著自家哥哥揚長而去!
顧茗今日刷新了對妹妹的認知。他沒想到自家妹妹嘴巴這么厲害,跟刀子似的,一刀刀直戳人的痛處。以前那個懦弱、膽小病貓兒似的妹妹,已經被開朗、活潑、敢愛敢恨的小豹子般的小姑娘所取代。這種變化,也是他喜聞樂見的。只是,他永遠不會知道,他病貓兒的妹妹,永久地定格在十一歲的秋天…
等在翰林書院門口的君棋誠和白芨,看著兄妹倆出來,忙關心地湊上來,問道:“怎么樣,還順利嗎?”
“痛快!”把人痛罵了一頓,顧夜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心中的火焰爆發出來,人都感覺涼爽了許多,“今兒本姑娘高興,請你們去慶豐樓搓一頓!”
君棋誠本以為這兄妹倆在書院會受氣,沒想到葉兒妹妹卻一副揚眉吐氣的感覺。他悄聲問顧茗緣由,聽后對這個妹子刮目相看。平日來看上去文文弱弱、嬌小乖巧的妹子,居然是只噴火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知道慶豐樓有葉兒妹妹的份子,不客氣地道:“好!那誠哥哥我就不客氣了!白兄,咱們可得好好宰這小富婆一頓!”
“如果你能把我哥弄進你家的族學,你想吃多少頓,妹妹我都請!”君家,可是出了好幾個狀元的書香世家,能夠得君家照應一二,哥哥離他的武狀元夢,又進了一步。顧茗是先天練武的好料子,因而顧夜從來不擔心他的功夫,哥哥進學晚,她怕文化課拖了他的后腿。
“請你誠哥哥吃飯,原來是有目的的呀!”君棋誠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連連搖頭嘆氣。
顧夜抿嘴一笑,道:“誠哥哥放心,沒有你幫我哥哥的事,妹妹也會請你吃飯的。不過,我相信誠哥哥的能力,加油吧,全靠你了!”
“加油?加什么油?”君棋誠對這個新奇的詞匯一臉迷茫。
“呃…就是讓你努力、奮起的意思!”顧夜做出一個加油的動作,小拳頭攥著,露出可愛又無辜的表情。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糊弄人的時候,一般都是這個表情。
接近正午,太陽越來越烈,好像要把大地烤化似的。君棋誠和白芨背上都被汗水打濕了。顧夜頭上有人撐傘遮陽,手上又拿著小扇子不停地扇著,倒沒覺得有多熱。
君棋誠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水光錦衣裙,驚訝中帶著羨慕地問道:“葉兒妹妹,你衣裳的料子,我瞧著跟水光錦很像哦。從哪買來的?”
顧夜得意地晃晃腦袋,笑得看不見眼瞳:“誠哥哥你可真有眼光,這就是水光錦的料子,穿上涼涼的,透氣性很好,夏天穿剛合適!”
“什么?水光錦?”饒是白芨穩重淡定,聞言也忍不住輕聲叫起來,“水光錦是咱們東靈國‘鎮國三寶’之一。據說除了進貢給炎國的,幾乎沒剩下幾匹了。就連宮里受寵的妃子,都未必能弄到一身衣服,顧姑娘你…”
水光錦的珍貴程度,顧夜心中大致有些了解,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她心中甜滋滋的。這么難搞到的寶貝,塵哥哥送她一送就是一匹,真是大方。不過想想,他是炎國的大將軍王,立下赫赫戰功,皇帝賞賜一兩間御供的物件,也在情理之中。
一匹布,有三十多米呢!她給自己做了幾件夏裳,又給爺爺和哥哥也做了兩件,不過他們太低調,平時只在家里穿,出門都穿細棉布衣衫,看著都熱!
要是誠哥哥能把哥哥弄進君家的族學,給他裁一塊水光錦做衣裳也是使得的。就是不知道,塵哥哥知曉她拿他送的水光錦做人情,會不會不開心。塵哥哥應該不會那么小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