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半個月也是飛梭一般過去,陳沐也沒想到自制的花柳解毒丸竟還生了奇效,浦爺身上的爛瘡開始結痂,脫落之后,露出粉嫩的皮膚,恍如新生一般!
效果實實在在看得見,浦爺對陳沐也就更加的信任,這日將陳沐找來,對陳沐說:“我浦潮生是知恩圖報的,你救了我的命,叫你陳先生實在太過見外,若是不嫌棄,往后咱們兄弟相稱,浦某叫你一聲細佬。”
陳沐本就想博取他的信任,從他口中探聽師爺譚的消息,聽得此言,自是應承下來。
“我本就是個漂泊浪蕩的人,如今也做不得自家的主,若不是有這些許醫術傍身,早不知橫死何處,與浦大哥也算是緣分一場,這些天我也想過了,做生不如做熟,與其自己拉碼頭單干,還不如跟著浦大哥發財…”
陳沐如此一說,浦潮生也是面露喜色:“如此最好,哈哈哈!”
“不過老弟啊,也不瞞你,哥哥我正是虎狼之年,這幾日身子好了些,免不了跟幾位嫂嫂親熱了一番,那些藥丸能不能制多一些,也給你嫂子吃幾粒,免得她們染上這惱人的病…”
浦潮生尷尬地說著,陳沐心思卻活絡了起來,今日他刻意釋放善意,又拿這等借口來討藥,只怕是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了!
陳沐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故作不知,朝浦潮生說:“好說,待我今夜熬一熬,連夜趕制一批藥丸出來,大哥安心就好。”
浦潮生也不多想,哈哈大笑著,帶著七夫人,陪著陳沐用了飯,這才將陳沐送進了樓房后頭的藥房。
半個月的時間,陳沐早已將這間廚房改造成了藥房,從這藥房里制作出來的藥物,也救治了山腳下不少人。
進入藥房之后,陳沐便熟練地制作起藥丸來,但免不了要在里頭加些“佐料”。
這浦潮生想要卸磨殺驢,陳沐就不必再留手,橫豎問不出師爺譚的消息,也決不能放過罪惡滔天的浦潮生!
更何況,往日里陳沐在此間制藥,衛隊也只是守在外頭,可今夜卻不同,兩個人死死把守著藥房,似乎已經不打算讓陳沐再走出去了!
陳沐也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何浦潮生會突然起殺心,畢竟花柳病也只是好了大半,并未痊愈,既然見到了效果,說明陳沐的治療是可行的,若繼續治療下去,必定能夠痊愈。
他沒道理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前卸磨殺驢,除非…除非他已經知道,陳沐的藥丸都是一樣的,并未增減藥材!
而知道陳沐制藥過程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古姐!
“難道是古姐賣了我?”陳沐心中也很是忿恨,畢竟他已經將阿古妹的消息帶回來給古姐,甚至在十天前,還主動開口,向浦潮生要了古姐,目的就是為了帶古姐下山,與阿古妹見了一面。
姊妹二人重逢的感人畫面,直至今日,陳沐仍舊記在心中,一想到古姐會出賣自己,陳沐是如何都不太樂意相信的。
可如果不是她,浦潮生為何要在如此關鍵的時間點,選擇殺掉他陳沐?
如論如何,陳沐是萬萬不能坐以待斃的,這藥房里雖然只有一把用來剁藥材的菜刀,但還有旁人如何都想不到的東西!
為了增強藥性,陳沐早幾日讓浦潮生運來了好多硝石,其實這也是陳沐故意留了一手,因為藥方子里要用的是樸硝,與硝石可是兩樣東西,前者藥用,后者常用來!
也虧得陳沐留了一手,今夜總算是有備無患了。
陳沐好歹與張之洞往來過一段時日,又與沈長洲做了些事,加上古時的武經之中也有記載,所以對于的配方,陳沐還是知道的。
所謂一硝二硫三木炭,這是必備的原材料,根據硝七分半,硫一分,炭一分半的比例,制造出來的,爆炸效果無疑是最佳。
陳沐整日熬藥,木炭是少不了,因為制作外用的藥水,早先也讓浦潮生弄來了硫磺,用普魯士敦的法子,用硫磺制作的藥水,是可以給瘡口消毒殺菌的。
三樣東西都齊備,又是生死關頭,陳沐也就毫不含糊,先將木炭等物都炒到干爽,方便粉碎,晾在一旁,又小心研磨其他兩種材料。
一夜的時間其實非常的倉促,但陳沐很清楚,這些人是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再走出這間藥房了。
到了下半夜,陳沐還在緊鑼密鼓地,衛隊長卻帶著一隊人,撞入到了藥房中來!
他們自是能夠嗅聞到一股味,衛隊長朝陳沐冷笑道:“終究還是被你察覺了,浦爺說的沒錯,你這個人簡直比狐貍還要狡猾!”
“不過再狡猾,也過不了今夜了!”
陳沐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仍舊將制作好的填入裝藥的罐子里,卻是朝衛隊長問道。
“我不明白,為何要殺我,為何偏偏是今晚?”
衛隊長冷哼一聲:“浦爺交代過,你畢竟救了他的命,即便你不問,也會讓你死個明白的。”
“浦爺待你是真的沒話說,本想著將你介紹給師爺,讓你往后跟著他一塊發財,我還從未見過浦爺對一個人這般好。”
“可惜啊…”
“昨日師爺的船靠岸,浦爺便向師爺舉薦了你,你猜師爺怎么說?”
陳沐也是心頭一緊:“師爺譚就在買奴船上?”
早在一個月前,陳沐就已經知道,買奴船即將靠岸,也一直擔心著,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賣,甚至自己都未必能夠躲過。
沒想到,今次竟連師爺譚都來了!
想來這師爺譚估摸著也是親自將買家帶過來,本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曾想卻是殺身之禍。
“我聽說你們師爺素來多疑,自是信不過我,所以讓浦潮生殺掉我?”
陳沐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雖然浦潮生不講義氣,但好歹排除了古姐出賣陳沐的可能性,這還是非常讓人欣慰的。
衛隊長呵呵笑道:“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雖然你懂醫術,但到底是太蠢了,如果你沒有救治山下那些人,或許還能留你,但你于心不忍,這樣的性子,是萬萬干不了咱們這行的,即便你懂得醫術,留下來也是個禍患,遲早良心過不去,會威脅到咱們的安全!”
一口氣說完之后,衛隊長也不再啰嗦:“浦爺交代的話都說完了,你也該安心上路了。”
衛隊長將一根繩子丟到了地上:“你自己了斷吧,兄弟們這段時日都受過你醫治,親手殺你就是忘恩負義,橫豎你這么有善心,就不必讓兄弟們受累了。”
陳沐也是搖頭苦笑,這些人與浦潮生一樣,口口聲聲知恩圖報,可到頭來卻仍舊是這么個姿態。
不過他們卻是算錯了一件事。
在他們看來,陳沐懂得醫術卻弱不禁風,根本就沒有半點威脅,所以衛隊長帶來的人也只有四個,其中兩個還是一直守在門外的。
想要殺掉這四人,即便赤手空拳,陳沐也是能夠做得到的。
但如果想要在他們發出示警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掉這四個人,避免他們發出任何聲音,卻有些難辦。
陳沐緊緊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在后背摸了一把,將早已磨得鋒利的柴刀,握在了手中。
此時,衛隊長似乎也察覺到了陳沐散發出來的殺氣,朝陳沐道:“陳先生,雖然你做的是蠢事,但兄弟幾個還是敬你是個善人,無謂的掙扎還是不要做了,免得我兄弟難做,還是乖乖自盡吧!”
衛隊長此話一落,其他三人便拔出了尖刀,顯然,他們并不想在陳沐身上浪費子彈,更不想槍聲引起浦潮生,甚至師爺譚的不快。
可就在此時,衛隊長似乎感受到了死神的逼近,整個人下意識往旁邊躲閃,一道黑影便從門外飛了進來!
“噗咚!”
一聲悶響,一顆人頭落地,咕嚕嚕滾到了陳沐身前三步之地!
“這…浦…浦爺!是浦爺!”
那人頭仍舊保持著難以置信的驚愕神情,雖然沾了塵土,又混了血污,但衛隊長仍舊能夠辨認得出來!
陳沐也是一心驚愕,難道說阿古妹等人也知道師爺譚靠岸,今夜殺到山上來了?
“不可能的…她們不可能知道浦潮生要殺我的意圖,即便知道,也不可能突破山上的守衛封鎖…”
陳沐心中的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外頭已經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鬼!”陳沐心頭頓時大喜,沒想到竟會是阿鬼!
當日他與阿鬼分頭行動,估摸著阿鬼也被擄走,陳沐在這島上這么久,阿鬼都沒有露面,可見他并不是從一開始就被擄掠至此,只怕是跟著師爺譚的船靠岸,才登上的島!
“陳爺,先殺人,再敘舊。”阿鬼的作風仍舊是這般凌厲,干脆果決,話音剛落,身子已經化為一道黑影,往衛隊長等人襲去!
陳沐再無半點遲疑,手腕一抖,后背的柴刀便展露出來,膝蓋微微彎曲,整個人便如炮彈一般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