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小妹啊,平日里包庇妖奴的事暫且不提,你私自外出為兄也可以不過問,但在凡人這件事情上,你可得以大局為重!”
說話的是另一個男子,聽聲音明顯比剛才的女子年紀大些。
這時。
坐在上首位置的中年男子緩緩睜開眼,溺愛地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女兒。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另外三個兒子身上。
“我收到消息,妖尊不日就會出關。”
“那正好吖,將那幾個凡人捉了送給妖尊,我天愁家必能在這九幽站穩腳跟!”
中年男子話未說完,輕浮的聲音已將他的話打斷。他略顯失望的嘆了口氣,暗道三子城府不足。
“懷璧其罪。莫說是幾個突然現身九幽的凡人,就算是只身一個,也不是我天愁家能瞞得住的。”
三子表面上畢恭畢敬,實則各懷心思。
只是這一切,都被那位最小的妹妹收入眼底。
中年男子叫天愁瀾,天愁家家主。
天愁瀾有三子一女,三子皆為樹妖,只有小女兒是鰍妖。
大兒子天愁泗,整日驕奢淫逸,仗著天愁家在天愁澗的聲望,背地里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二兒子天愁漬,精于算計,喜歡結交一些實力不俗的妖魔鬼怪。常以妖奴為發泄對象。
三兒子天愁泚,經常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平日里囂張跋扈,典型目中無人的紈绔子弟。
小女兒天愁溪,與她三位兄長完全不同。
天愁溪自幼喪母,做事獨立周到。除了對待妖奴友善之外,她顯得十分神秘。如非必要,通常不會在天愁澗現身。
他們的名字都是天愁瀾親取,意為“妖不可無水”。
短暫的沉默之后,天愁瀾突然起身,背對著自己的兒女。
他面前的石壁上雕刻著一幅壁畫 壁畫之上,一位女子蹲在水邊,潸然淚下。整幅壁畫除了女子,只有水。
天愁瀾端詳片刻,再次沉聲開口。
“你們可還記得,這天愁澗的由來?”
天愁泗搶先開口:“遙想當年,天地間弱水尚在。一位水主途徑此地,情至深處滿懷悲傷,引來蒼天一嘆…之后弱水斷流,此地得名天愁澗!”
聞言。
天愁瀾默不作聲,似乎還在等待一個令他甚為滿意的答案。
隨后天愁漬和天愁泚又做了補充,都沒有看到天愁瀾點頭。
唯獨天愁溪一直笑而不語,看也懶得看這幾位不學無術的兄長。
天愁瀾轉過身,抱著最后一絲期待問她。
“溪兒,你說呢?”
“天愁澗乃是緣起之地,情生之處!天懼魚水生情,故而視此地為天愁。
據說,天愁澗也是三千弱水開靈之地!”
天愁溪說出前半句時,作為父親的天瀾已經十分滿意。
可當他聽到后半句時,錯愕地微微張嘴。似乎連他這位年紀最長的家主,也是頭一次聽說。
正在這時。
一個雙腳被鐵鏈拴著的妖奴,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說話時斷斷續續。
“家主…大事不,不,不好了,它們又來了!”
天愁瀾一聽“它們”,準備責罰妖奴的心思立即打消,轉身帶著三子匆忙離開。
剛才還有些熱鬧的洞窟內,頓時少了太多喧囂。
天愁溪起身走到壁畫前,伸手將一點妖氣附著在其上。頓時壁畫像“活”過來一樣,淡藍色的弱水多情起皺,女子身上的衣裙變為白色…
“妖向水而生,父親早就忘了,天愁家只是昔日的聽水之妖!能有如今地位,那都是受水主蔭澤。”
看似天愁溪自言自語,實際上,她只是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完。
跪在地上的妖奴并未退下,而是等天愁瀾它們走遠之后,迅速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凝視壁畫片刻,天愁溪收回妖氣。轉身之際靈力外散,有些昏暗的洞窟剎那間珠光寶氣。
“你剛才演的不錯!”
“承蒙小姐夸獎。老奴如果不這么做,只怕結果,會對那幾個凡人不利。”
“那樹伯可知道他們的來歷?人間早已被毀,九幽之內凡人皆是被圈養,何來自由之身?”
“四人一獸!至于來歷并不清楚,倒是守關石妖的氣息消失不見了…”
“如今整個天愁澗都知道凡人不請自來,表面上是我天愁家做主,背地里各勢力盤根錯節,尤其是跟尊者關系匪淺的。”
天愁溪此刻言辭犀利,明顯比自己兄長在的時候話多不少。
成大事者,必懂藏鋒。
天愁溪自幼喪母,雖為妖,卻是女兒身。她必須明白如何運籌帷幄,才能在這腌臜的九幽之地明哲保身。
“幾個凡人的事有勞樹伯多留意!哦對了,近段時間可有雨前輩的消息,溪兒可是很久沒見她老人家了呢!”
一提起“雨前輩”,天愁溪頓時眉開眼笑,心頭煩惱一掃而空。
她向前幾步,還算水靈的臉蛋如綻放在光亮中。
美中不足的是,她左臉上有一塊紅色的“魚形”胎記。
被稱為樹伯的妖奴起初搖頭,而后大膽地湊近天愁溪耳邊。
“小姐,雨前輩去空山前就說過,若有要事尋她,須涉‘黃泉’…”
天愁溪聽到“黃泉”二字,眼底精芒閃爍。
她知道雨前輩是一個奇女子,真名秋雨。
但她也明白“黃泉”是什么地方。
九幽因神秘的“九色泉”得名,而“黃泉”正是其中之一。
九色泉中有的像噴發的火山,常年熔巖涌動。有的藏于冰天雪地,風雪不斷。
沒有妖魔鬼怪見過九色泉真正的樣子,就連幽冥九尊也不例外。
弱水尚未枯竭時,九色泉就已經是九幽內出了名的“埋骨地”。
所以。
當樹伯提及黃泉時,天愁溪明知黃泉在何處,也不會輕言前往。
“我還是去幫幫父親吧,都說小鬼兒難纏,我那仨兄長不見得是一條心!”
說著。
天愁溪化身為一條七丈鰍妖沖出洞窟,若不仔細看,當真以為她是一條巨蟒。
天愁澗東南的岔路口。
驢首人身的驢妖依然走在最前面,其后跟著饕餮,和慕家兄妹。
至于,早在攔路的石墻崩塌時,就已經先一步進入天愁澗。
越是靠近天愁澗,心神里的呼喚愈發清晰。
他不知道天愁澗有什么,更不知道天愁澗有何特別之處。
唯一清楚的是,那份冥冥之中的呼喚,既不是來自水,也不是來自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