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多久。
慕家上上下下,包括下人在內的男女老少,一同將水色作為“上賓”恭迎回城。
除了慕塵風之外,仍然無人能看得見“”。
盡管水色能從那浩浩蕩蕩的人群里,感受到近乎相似的靈力,但他們依然自稱“凡人”。
按照慕塵風所言,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凡人,是這天地間最弱的。
為了能夠獲得抗衡諸邪的力量,幾乎大部分凡人都會按照“魚主”所留之法,年年奉魚,天天吃魚。
以魚為食,以魚為媒,使得凡人之軀也能汲取天地精華,進而悟出修行之法。
魚主不再的無盡歲月,人們漸漸掌握了如何嫻熟地駕馭靈力,也懂得了冥想吐納。
于是。
凡是到了一定年紀,有足夠資質修行的人,都被稱為“魚修”。
一路上。
水色都坐在十六個青壯年所抬的瓊輦之上。
極度奢靡的風格,令水色倍感不適應。
似乎在她心目中,無論是青紅二龍牽引的桃花輦,還是如履平地的雙駕馬車,都要比眼前的“氣派”更為實在。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水色這樣非人非木的水靈,不知不覺間也會想起一些事,牽掛一些“人”。
她隱約覺得,宿命的轉輪從某一刻開始,并非停滯,而是越來越快…
一直站在她身旁,反倒是看似老態龍鐘的慕塵風,在近萬人的隊伍里來回穿梭,親自囑咐著什么。
不知為何。
這些慕家之人,來時所用時間極短,返程之時卻顯得極為漫長。
百無聊賴的水色,猶如被架在“祭壇”上的祭品,一時間反而失去了自由。
看天不是“青天”,望地沒有“水川”。
這塊被叫做“神州”的大地上,水色找不到絲毫歸屬。
她一邊嘗試著動用自身靈力,一邊打趣地調侃著。
“你說,不只一條吧。那到底長什么樣?為何你偏偏要變作他的模樣?”
一旁的緊閉雙眼,看不出那張屬于魚臨淵的臉上,還有多余的表情。
“聞由心生,龍魚生前所化人形是什么樣,就只能變成什么樣…
莫非你以為,我甚是喜歡這張臉嗎?”
經這么一說,水色“嘁”了一聲,丟出一個白眼。
“既然不喜歡,那你敢不敢把他還給我?也省得我見你如見他,心底都是復雜…”
沒有接話。
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是誰。
明明自己就是魚臨淵的心所化,但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念,驅使著他生出“保護”水色的沖動。
入夢前是,夢醒后還是。
以至于時間太久,作為也有些分不清,魚臨淵到底是存在于夢里,還是出現在曾經。
“我倒是挺喜歡你現如今的樣子,比他記憶里的你,少了太多憂愁,多出不少成熟!”
不經意間地一句話,瞬間令水色沉默。
她明白。
眼前魚,終究不是“那一條”。
而自己也好像丟掉了什么,淪為一具空殼。
“不管是你,還是慕塵風,都一直在說‘我不記得’。
我到底忘記了什么?你們直接告訴我不好么,怎么比我這弱女子還婆婆媽媽。”
緩緩睜開眼睛,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冷靜。腥紅的眸子逐漸變為淡藍,仿若這一刻他就是“魚臨淵”。
伸手一指橫放在水色面前的“撥云”,他猛然收回有些顫抖的手。
“你覺得這魚骨杖,為何能被你從夢里帶出來?”
“難道不是因為,它就是此間之物?”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一點,那方明鏡不也早被你帶出來了么?”
“你指的是…明鏡臺?”
重重點頭。
水色見狀,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她心間微妙地化開。
若夢里一切都是“虛幻”的,那眼前的“撥云”又該如何解釋?
恰在這時。
慕塵風也飄身落在瓊輦之上,安靜地站在幾步之外。
見“魚臨淵”有話要說,他自然不會多嘴。
只見向前幾步,言語如同氣泡里的魚音一樣,旁人細不可聞。
“并非不愿告訴你,只是他應該早有預料,擔心你得知真相承受不了…為此,才有了這根撥云。”
水色伸出一只手,輕撫著這根原本屬于“魚七”的魚骨杖,欲言又止。
片刻后。
她終于鼓起勇氣,目光堅定地看著那張英俊的面龐,如在等待一句下文。
嘆息一聲,似拿水色沒有辦法。
“有些事,我也只能點到為止。雖然不懼天地,但卻無法違背龍魚生前的意愿…”
這一刻。
雙目灼灼地看著水色,猶如魚臨淵“往生”,一雙眼睛里柔情似水。
只有他知道。
的一切言行,都是代替“魚臨淵”而存在。
甚至心里對于水色的“喜歡”,也絕不會改變。
“凈世魚鈴并非是為了清除世人的記憶,而是他生前,為保護你而封印了你的記憶…”
一言激起千層浪。
水色心里久久難以平靜,情不自禁地后退兩步。
換作常人又豈會如此快地接受“現實”,可只有水色深知:魚不會在水面前撒謊!
自己的記憶?
究竟有什么不能讓自己想起的往事,一定要逼得他,忍下心來如此對自己。
眨動兩次眼睛,水色輕咬著嘴唇,極力抑制著心中的好奇。
她大膽生出一個猜測:夢里的“封印”,或許就是魚臨淵所留,只為將她記憶里的“痛苦”,當作噩夢一樣抽離。
她善良,不代表她傻。
她依賴,不意味她笨。
看似一切毫無關聯,甚至有些荒誕不羈。
可當“”一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就只有它才是“解夢”的關鍵。
恍惚間。
水色耳邊回蕩著被她收集在“氣泡”里的七句話。
你是誰?
我在哪?
不記得。
重復“千年”的魚言,如同遺留給她的暗示。
輕輕一笑,順勢而為。
她將長發挽起的同時,沖著躺在地上的“撥云”輕聲說道。
“若你有靈,自當聽懂水色所言。只是不知,水色是否能得到回應。”
話音剛落。
撥云上泛起柔和的水光,凈世魚鈴的清音,第一次響徹在神州大地上。
短短幾息之后。
魚骨杖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如魚似玉的發簪。
三寸長短的發簪上,時有魚影游動。
沒有絲毫猶豫,水色拿起發簪插在發間。
“謝謝!”
如溪如泉的聲音又一次從水色口中傳出,比之前多出些許豁然。
似在對變成發簪的“撥云”說,又好像是在由衷地感激。
無論如何她已知曉,即便“夢”醒之后一切如“新”。
那份只有魚能給予水的愛,尚在。百镀一下“爪机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