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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枯七聞 雙魚無色

  佛門無量寺所在的三十三天,是天界百天之中,最為虛無縹緲的。

  既不似神地三十三天那樣一天一“界”,也不像天帝執掌的三十三重天那般層次分明。

  之所以“無量”,是因為這里的三十三天根本沒有明確的界限,更沒有相對固定的天域。

  整個佛門三十三天,就如同流動的水一樣漂浮不定。

  無量寺,不過是眾多在此修行的菩薩和金剛,以心為“界”劃出的枷鎖,為了防止自己迷失在三十三天中。

  相比神地三十三天和仙家三十三天,佛門三十三天更加神秘莫測。

  許多菩薩自成佛之后,便再也未在三十三天內現身過。

  甚至還有不少目空一切的金剛,在云游三十三天時就此圓寂。

  有佛曰:三十三天,三十三“無”。

  歷經數十萬年梵文洗禮的三十三天,因“無”得名。

  無色天、無戒天、無欲天、無情天、無相天、無忘天、無滅天…甚至還有一處無界天。

  尋常之時。

  佛門三十三天,就是一片廣袤無垠,且空無一佛一物的天空。

  每當有外來者踏入其中,看似平靜的三十三天就會風云大作。

  或變為無色天,或成為無戒天。

  甚至諸天相繼出現,也可能什么動靜都沒有。

  天名如天意。

  當無色天顯化之時,睜眼閉眼四方無色。只能憑借修行之時積累的心性,覓得離天之法。

  無戒天顯化時,心性越差者,越容易喪失自我,淪為本能驅使的傀儡。

  在所有“三十三無天”當中,無界天顯化次數最多,危險最少,卻也是佛門弟子迷失最多的一天。

  此時此刻。

  太虛真人站在仙鶴背上,與坐在黑牛背上的太乙真人并肩而立。

  “師兄!你說太上為何執意讓你我前來,而非其他師兄弟?”

  太乙真人斜了太虛真人一眼,一副頑童見到庶子的表情。

  “因為要去的是無界天,以我的乾卦配合你的坤卦,才有機會安然歸來…”

  “那若回不來呢?”

  “出仙家入佛門,也不失為一種修行樂趣嘛!我說師弟,你近來所想,很危險。”

  “何為危險?你我修天道秉持天意,卻連這天界百天都邁不出去…”

  太乙真人聞言一笑,從太虛真人話里聽出了諸多無奈。

  遙想此前在北海與魚為淵那一戰,太乙真人倒有些理解太虛真人此刻的心情。

  “因為,天外有天!”

  簡簡單單幾個字,已足以說明一切。

  太虛真人爽朗一笑,似心里的迷惑隨著那幾個字煙消云散。

  旋即看向前方的天云,做出“請”的手勢。

  沒等做師兄的太乙真人回過神,坐下黑牛呼哧著牛鼻子,前蹄在空中刨了刨,徑直沖了出去。

  剩下太虛真人一邊搖頭一邊輕笑,跟在太乙真人身后,聽著謾罵聲。

  “你這蠢牛,何時才學會不這般莽撞?我看你是頭上長出新角,又癢癢了…”

  就在太乙真人和太虛真人飛入“無量寺”不久。

  四個身影款款落在不遠處。

  洛玄御使著變大的天絕劍,劍身上的龍陽和鯉瑤相互扶持著,似有些不太習慣。

  “師兄,你還沒告訴我們,為何要像畏罪潛逃一樣離開逍遙天。”

  鯉瑤的聲音帶著幾分謙卑,至少眼前這位太乙真人的弟子,修為要比同為真仙的自己強上不少。

  單單是這御使仙劍的招數,就需要領悟許久。

  洛玄看了一眼四方,確定無仙追來,沉沉吐出一口氣說道。

  “婧玄從通玄鏡中,看到了你們慘遭不測,而且不止一次…”

  鯉瑤微微側目,與龍陽相視一眼。即便他們由地界飛升至仙界,也才不過丁點時間。

  未做任何事,未遇見任何仙,又怎么會有如此遭遇。

  洛玄搖著頭,顯然也參悟不透個中緣由。

  這時。

  一指仙光被洛玄打入天絕劍身,幾聲輕微的嗡鳴之后,天絕劍指向前方那片天云。

  “走吧!就算我洛玄認可龍陽為師弟,那也得師叔點頭才是。”

  “前方又是何處?我們應該已經離開逍遙天了。”

  “其實,我們已經置身無量寺的天門外!”

  “寺?門?”

  超乎龍陽想象的事物接踵而至,令他有些應接不暇。

  一時間還無法理解有關“天界”的認知。

  洛玄倒是頗有耐心,一邊講解天界,一邊帶著鯉瑤和龍陽,趕往太虛真人離去的方向。

  青色的月光灑滿天域,天青云青氣青。

  帶著劍光飛馳的在夜色里的天絕劍,驟然在空中一滯。

  洛玄眉頭緊蹙,左手掐著花指不斷推算,嘴里傳出幾聲“砸吧”。

  “師傅師叔他們的確是去了無界天!”

  鯉瑤聽后,拉起龍陽的手有些興奮。

  但洛玄接下來的話猶如一盆涼水,將鯉瑤澆了個透心涼。

  “師妹先別急著高興,我話還沒說完。”

  “洛玄師兄,既然已經知道師尊就在那無界天,我們還是盡快趕去匯合。”

  “這無量寺進來容易,但若想要隨心所欲前往其中一天,就連那些菩薩也鮮少能做到!”

  “那我們怎么辦?”

  “聽天由命!”

  “啊?”

  鯉瑤話音剛落,八方天云驟然卷舒,天夜之下的青色猶如潮水一般,紛紛退去。

  天無色,云無色,氣也無色。

  甚至近在咫尺的洛玄,也在鯉瑤眼前變得近乎透明。

  若不是洛玄依然踩在天絕劍上,周身釋放出絲絲仙氣,只怕鯉瑤眼中已看不見洛玄的存在。

  反觀龍陽,同樣如此。他身前的鯉瑤,以及站在天絕劍最前頭的洛玄,都像融入天色里一樣,淡的看不出身形。

  “這,這是…”

  龍陽嘴上震驚地問出聲,還不忘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面前的鯉瑤。

  在感受到鯉瑤是真實存在后,龍陽才稍稍心安。

  額頭冷汗涔涔,似乎作為凡人成仙之后,龍陽尚未適應。

  鯉瑤手向后伸,再次拉緊了龍陽的手。

  洛玄嘴上不慌不忙地當著“師兄”,實則心里也沒有底。

  “無量三十三天之中的‘無色天’!趕巧不巧,怎么會被我們碰上?

  如此一來,想要追上師傅師叔,可就難多了。”

  洛玄說話的聲音,都在這無色天中,變得沒有任何感彩。

  聽不出善惡,聽不到快慢。

  這一下。

  龍陽和鯉瑤心里,不禁想起魚水二主的身影。

  那種昔日在人界地界都能感受到的踏實,迅速在天界由淡到無。

  正當鯉瑤想說些什么的時候,腳下天絕劍再次發出嗡鳴聲。

  洛玄的無色縹緲的身姿,頓時躬身蹲下,似有萬般痛楚涌至全身。

  “別靠近,我…”

  一言之后。

  洛玄在鯉瑤和龍陽的驚駭之中,從頭到腳一分為二,猶如被劍劈開。

  他們并不清楚。

  如洛玄這樣的雙生魚,原本就是黑白二色。

  可在這無色天里,雙生魚會因為變成無色,而彼此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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