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九條龍沒有過展示實力的機會。
要知道,這四海之龍的數量,也并不是那么多。
玄尊看到這一幕,已十分懊悔將其帶來。
如今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不好向“南宮”交待。
眼睜睜看著白靈和白尺就要穿過玄武盾,玄尊索性收回手杖,口中念有其詞。
只見玄武盾重新變成龜甲,直接將“丟了魂”的白靈和白尺收入其中。
玄尊知道,面對水色手里那朵詭異的花,它只能帶著那倆徒弟盡快離開。
一邊退向被冰封的玄武軀殼,一邊警惕地盯著水色。
見水色依舊沒有對自己出手之意,玄尊落在萬丈龜背上,席地而坐。
咬破舌頭,一口藍色的鮮血吐在它面前的“龍魚”陣法之上。
“瀚海有巍,玄魂歸位!”
隨即,玄尊憑空消失,一同不見的還有玄武盾所化的龜甲。
手杖筆直地立在那里,玄尊之前穿在身上的黑袍,此時掛在手杖上,酷似一桿招魂幡。
玄武之軀突然一動,兩個碩大的腦袋分別從它身前身后探出。
一個眼如燈籠,生著奇怪的犄角。另一個緊閉雙目,似乎早已無主。
海面上百丈厚的冰層,隨之被玄武巨大的身軀擠破。
看著萬丈玄武一點點的變小,就要消失在深海。
桃夭妖和左丘雨飛身落在水色旁邊,齊齊喚了聲“姐姐”。
唯獨一直叫水色姐姐的水仙,神情比之前要嚴肅很多。
待她走到水色身邊時,單膝跪在空中,深施一禮,開口間聲音洪亮。
“水仙,拜見族長!”
此言一出,桃夭妖本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左丘雨也一直盯著水色手里那朵彼岸花,怔怔出神。
殊不知,若不是她擁有魚符,此時也早已魂不附體。
水色看向下方海面上的巨大冰窟窿,說話時依舊不緊不慢。
“仙兒,還是習慣你叫我姐姐。今后還是以姐妹相稱…畢竟這世間,已只剩你我和那兩瓢…”
“那大長老呢?還有其他姐妹!”
“世間一日無魚主,弱水一日不出!這是大長老,也就是前族長的絕水之命!
至于大長老,我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可能在輪回中,也可能…”
“姐姐既然現在已經是族長,何不喚三千姐妹同來,助魚主早日消除此劫?”
“傻丫頭…歷任族長的絕水之命,都是只有先決條件的。何況這世間有沒有魚主,我說了也不算…
就算必須有一個魚主,我也希望只能是他!”
“仙兒謹記!只是那老烏龜要跑了,若往生珠被它帶走,豈不是絕了魚主后路!”
“哼!只要在水里,給它翅膀,又能如何?”
水色說著,抬頭看天。似能從那陰沉的黑云里,聽到無聲的善意。
似乎只要有這片云在,任誰也進不來人間,也很難從這里離開。
一旁的桃夭妖和左丘雨,對眼前的水色即是喜歡,又有點陌生。
尤其是桃夭妖,本身作為花妖的她,看到水色手里那朵嬌艷欲滴的彼岸花,嫉妒之色油然而生。
只是她心里這些小九九,又豈能瞞過水色。何況如此近的距離,桃夭妖的心聲猶如在水色耳邊低語。
“水生隔兩岸…彼岸花即是花,卻也不是花,是由弱水所化的無情無義之草。也叫‘無義草’…”
水色說著,將手中那朵彼岸花放飛到空中,沿著玄武消失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彼岸花的花瓣向內收斂,重新變成花蕾的樣子,懸在南海之上。
只不過它已不再是巴掌大小,而在不斷變大。
幾息之后,碩大花蕾足有百丈大小。
這時。
結冰的海面再次變得躁動不安,巨大的裂縫向四處延伸,碎冰隨著起伏的海面相互撞擊。
水色邁開步子,踏空而行。每走過一步,空中都會留下冰花狀的足跡,經久不散。
水仙和左丘雨緊隨其后,只有桃夭妖距離稍遠,那悶悶不樂的樣子,似有心事。
不論是水色還是桃夭妖,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只白貓的身影正在冰面上,循著飄落的桃花瓣來回躥跳。
然而就在此時。
水色的眸子里閃過精芒,臉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間隱匿。
那懸在海上的百丈花蕾,突然之間變成玉白,與漫天黑云對比鮮明。
水色終于停下腳步,瞥了眼深海的方向,臉上的冷意如綴寒霜。
“我說過,魚若不來,本公主豈能任由你離去!
當真以為,我會秉持那種偽善么?”
說著。
水色兩只玉手飛快翻飛,冰藍色的衣袂隨之飄飄。
“花心似水,有水如我。以水色之名,允你盛開!”
話音落下,四周再也聽不到水色的聲音。
取而代之的,盡是流水嘩啦啦的流水聲。
無論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還是流淌在深海的水,突兀地飛向空中,卷起萬千水龍,似被那朵碩大的彼岸花吸引。
水仙和左丘雨驚駭地望著四周,不禁連叫書數聲“姐姐”,卻都被響徹天地的水聲淹沒。
直覺告訴她們,眼前那朵詭異的花,極度危險。
如今的水色全然沒有上善之姿,就像一尊新晉魔主。
即便她們知道魚臨淵是魔主,也未見其翻江倒海。
水色的聲音再次傳來,依然平靜如水。
“世間只有弱水能明辨善惡,若一味地害怕被邪惡侵染,那遲早是一池死水…
無魚之水,已經孤獨太久了!”
水仙和左丘雨沉默,看著那一朵瘋狂吞噬海水的“花”,心中五味雜陳。
沒過多久。
四海之水再次減半,玉白的彼岸花蕾已長成千丈,漸漸染上了淡藍。
淺海已經干涸,無數魚蟹蝦貝來不及逃走,在泥沙和珊瑚上不斷掙扎。
深海的顏色也正在變淺,似乎用不了多久,四海將枯。
已然能看到玄武那獨特的龜背,仍向遠處游動,它還不時地探出腦袋,焦急張望。
此時此刻。
彼岸花終于接近數千丈,如海上升起的一輪藍月,分外耀眼。
它已不再是淡藍,更看不見一絲白色。
整個花蕾通體幽藍,表面泛著瑩瑩的光,似乎是因為吸收了太多海水的緣故,花蕾上方不停地噴吐著藍色的霧氣。
它似擁有靈性,隔空等待著水色指示。
而水色也恰好望著它,面露微笑,美勝從前。
一片花瓣緩緩綻開,緊接著幾片同時綻放…
當最后一片花瓣落下,花蕊吐出根根絲絳。
霎時。
四海之水迅速消失,一滴不剩。
能看到深海處連綿的島嶼,還有極遠處,那一座晶瑩剔透的南海龍宮。
一只身長超過萬丈的“大龜”,正在無水的海底盡力爬行。
托著笨重如島的身體,玄武此時的樣子有些狼狽。
水色看著遠方,輕聲輕語。竟然聽不出絲毫感情。
“告訴我想知道的,留下我想要的…不然,你所要去往之處,都將如眼前的四海一樣。”
玄武巨大的時候身子一頓,略有猶豫。片刻后仍然一言未發,爬向南宮。
水色見狀,嘴唇輕輕動了動,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盡管如此。
那些生長在海底的水草也瞬間干枯,化作飛灰。魚蝦蟹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身體內的水分被盡數吸走。
整個南海上空,除了攝人心魂的淡香,就只有濃郁的腥風。
可水色眼中,卻看不到絲毫不忍。
仿若那天真執著的善良,早已被消磨殆盡。
玄武漸漸慢了下來,舉步維艱。
就在水色張開嘴,準備繼續念出什么的時候。
一只白貓猛然躍上她肩頭,用自己粉嫩的梅花肉墊,擋在了她的唇上。
“喵…喵…”
兩聲貓叫,普通而自然。。
水色似想起什么,抬手之間,彼岸花變回手掌大小,飛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