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少年這才恍然,錦鯉并非海中之魚,又如何會被“夜貓子”從海里撈起?
慌忙劃船上岸,跑趕回漁村。
把錦鯉放在盛滿水的木盆里,木姓少年蹲在旁邊,借著微弱的燭光細看魚游。
每當錦鯉靜止時,平靜的水面上都會浮現出水色的身影,仿若這便是它眼中,唯一的“風景”。
而當它緩緩游動時,木盆里總會出現許多魚影,再慢慢和錦鯉的身影重疊。
“你一定見過仙女姐姐…一定!”
木姓少年對著錦鯉自言自語,白貓蹲在木盆邊上,偶爾伸出爪子啪打水面,又心翼翼地收回,不停地舔舐。
經常見白貓吃魚,但如今晚這樣,木姓少年還是頭一回看到。
他不明白白貓何意,只知之后的幾天時間里,白貓都一直圍著木盆,寸步不離,不吃不喝。
更讓木姓少年在意的是,仙女姐姐留給他的橙色“水果”,竟也一直停留在木盆之上,靈光只照射在錦鯉游過的地方。
一連七日。
木姓少年除了待在房里,對著那盆中錦鯉自言自語,還會偶爾去一趟外面,帶回一些水草,背回一些魚蝦。
水草放入木盆就會立即干枯,甚至那些鮮活的魚蝦,在投入木盆之前就會死去。
起初,木姓少年也會將錦鯉視作漁民傳言里的不祥之物。
可當見到白貓和水果都平安無事時,他又打消了這種念頭。
不知為何。
木姓少年總覺得這條魚在哭泣,也總會在魚身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孤單。
明知它不會口吐人言,明知它完全聽不懂自己在說什么,可在木姓少年心里,總有一種錯覺出現。
那就是每當錦鯉看著他時,那“無望”的眼神里,似乎有“話”要說。
轉瞬之間,距離木姓少年將錦鯉帶回漁村,已過去整整七日。
當屋內再次燃起燭火,眼前的一切和前幾日沒什么不同。
正當木姓少年湊近木盆,準備“臉貼臉”看一看錦鯉時,屋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緊接著,傳來木家夫人急切地詢問。
“有魚,在的話吱一聲!你這孩子,從節后至今,總是鬼鬼祟祟。這大熱天的,窗門關這么嚴實,難道不熱啊?”
“娘,我在,有魚不熱!”
“娘是想跟你說,鯉仙再次降臨這魚村,其他人都去獻魚了,你也別總把自己關屋里…”
“娘你去吧,我沒事!”
“有魚吶,鯉仙只收從未見過的魚,你如果抓到什么稀罕的魚,大可先讓鯉仙過目,也好換些寶貝!”
“嗯娘,有魚知道了…”
聽著腳步聲遠去,木姓少年才松了口氣。
起身端過燭臺,放在木盆邊上,饒有興致地對著白貓自說自話。
盤膝坐在木盆跟前,望著靈光照射下的錦鯉,右手食指不經意地敲打了幾下木盆邊沿,獨特的聲音令他心神一定。
水色的身影在水面上一閃而逝,錦鯉轉身回游,呆呆地看著木姓少年,目中無念。
見狀,木姓少年一陣憨笑。
“既然你見過仙女姐姐,那也一定能輕易猜出我的心思對不對?”
“我是想見仙女姐姐,但不是因為她長的好看…而是我想跟她學一些厲害的法術,這樣就能保護好爹娘,以后出海也會像個真正的男子漢!”
“其實,我也在想,如果把此時的我換做仙女姐姐,她會怎么做?是將你放歸山河,還是憑借法術聽你所言,再助你達成心愿?”
“我也不知為何,看到你,總能想起那個流傳至今的故事。臨淵羨魚,你聽說過嗎?”
“是啊,你是魚,而我是人,即便抓獲再多的魚,人的欲望也不會得到滿足!”
“在遇到仙女姐姐之前,我一心想在節上嶄露頭角,成為響當當的人物。”
“但經歷過一些事情后,人總會變。當我明白仙女姐姐是如何看待魚的時候,才漸漸明白一些事…”
“因為有魚,以魚為生的人,才能活下去。因為有魚,像我這樣的人,才能遇到仙女姐姐,祛除那些折磨我爹的病癥。”
“所以。從生在漁村的我,不那么喜歡抓魚了,總愛將別人捕回來的魚,偷偷放生。”
“怕被別人發現,每次都裝作是夜貓子偷魚吃…”
“爹娘常說,四海之大,無魚不有!我名字也是這么來的…我幾乎沒什么玩伴,因此我想到處去看看,聽一聽魚村之外,那些和魚有關的故事…”
“你說,這樣好不好?說不定什么時候,還會遇到仙女姐姐!”
木姓少年說著,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似講出了壓在心底,從來不曾說出的秘密。
忽然一拍額頭,木姓少年似猛然想起什么。
“既然你見過仙女姐姐,看上去也不像尋常的魚,那應該有個名字才對!嗯…嗯…”
“是魚,自然得姓魚才行。至于名字嘛…其他的我也想不出來,就叫‘臨淵’吧。”
“以此,作為我木有魚與魚結緣的憑證,我決定將你放回水里…”
木姓少年話音未落,白貓沖著不停地貓叫,尾巴還在他膝蓋上蹭來蹭去。
就連懸在木盆上的水果,橙色的靈光也是忽明忽暗。
木姓少年見狀,嘴巴微張。
“好啦好啦,難得看到你們能和和氣氣。我也知道隨便找個有水的地方放生,不知會有什么后果,所以一切都需要謹慎。”
這時。
木姓少年突然起身,一邊讓白貓留在屋里,一邊嘴上念叨著“鯉仙”了出去。
雖然無“魚”可獻,但這一刻的木姓少年,有了不得不見一見鯉仙的理由。
片刻后。
他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海岸邊,望著那些匍匐在地,依次獻魚的漁民們,木姓少年無所顧忌地穿過人群。
一位貌若天仙的紫裙女子,正在依次審視著漁民們獻上的魚。
但凡被她“看中”,都能隨心所欲地說出一個愿望,她會即刻實現。
無論是金錢財富,還是延年益壽,甚至是返老還童,只要這位“鯉仙”愿意,也是輕而易舉。
唯有一點,漁民們雖覺不妥,卻也不敢多問。
鯉仙會將她看中之魚的血,盡數收入一個紫色的棺中。
棺若水做,紫光盈盈。在凡人看來,總是透著幾分邪氣。
此刻。
木姓少年見到鯉仙伸手取魚血的過程,心中不免生出疑惑:她,真的是天仙么?
可當鯉仙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他,仍微微一笑,聲如。
“少年,若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我便饒恕你不敬之罪。”
鯉仙話音一出,就連遠處人群里的木家夫人,也都有些惴惴不安,在眾人異樣的目光里,低聲喊著“木有魚”的名字。
木姓少年一咬牙,壯著膽子向鯉仙走近數步。
他看著她,深吸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鯉仙大人,世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子我昨夜夢到自己成了一條錦鯉…只要是我游過的水域,水草會枯萎,其他魚蝦都會死去。
子想知道,若真有這樣一條錦鯉,世間有沒有它的容身之處?”
木姓少年話落,周圍異常安靜,甚至海水漫上沙灘,也不敢發出多余的聲音。
鯉仙眼中精光閃現,似笑非笑的眼睛,如要將木姓少年看穿。
眼見木姓少年額頭汗水涔涔,被稱為“鯉仙”的紫裙女子,似從他急劇加快的心跳聲里,聽出其他東西。
目光收回,鯉仙看向早已無魚漂浮的海面,鄭重其事。
“魚生無念,弱水魚年。若真有那樣一條錦鯉,這世間,唯有弱水是它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