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色龍魚僅僅是吐出一個氣泡,千面鬼蛛身上那些人臉也悉數張開嘴,蛛絲噴射而出,將這夢里的天地,瞬間羅在一張彌天大之內。
從那些幽暗洞穴里,爬出數百只一些的蜘蛛,皆是腹部長著一張表情扭曲的人臉,如同保留著各自死亡時的慘狀,猙獰異常。
青色龍魚那只有丈許大的身影,似已無處遁逃。
氣泡浮在它眼前,映射出無數只厲鬼,正在凄厲嚎叫。
“雖然不知道你見過的是魚是何方神圣,但我知道這夢境里的一切,未必是真!你若放棄虛張聲勢,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青色龍魚口中傳來魚臨淵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甚至那屬于魔主的氣息,也被它盡數掩藏。
千面鬼蛛聽聞,瞬間被激怒,一聲鬼哭般的聲音傳出之后,那些一些的鬼蛛同時仰面朝天,狀若死去。
唯獨其腹部的人臉,在這一刻咧嘴邪笑,一個個輕飄飄的怨魂不斷飛出,一窩蜂地將青色龍魚淹沒。
啖其肉,飲其血,留其骨。
幾息之后無數怨魂散去,在四周不停盤旋。
水色眼睛不眨地盯著青色龍魚的方向,臉上盡是難以置信。
只剩一副青色的魚骨在那里,何處還有魚臨淵的影子。
“你是魚主,是魔主,怎么會死在這虛幻的夢里!”
然而等待許久,也不見青色龍魚“死而復生”,更不見魚臨淵的身影出現。
無法再淡然的水色,連喊數聲“傻魚”,依舊沒有聽到回答。
她輕喚,卻扭頭化作披風上的紋飾。
這一刻。
水色有著茫然,有些慌張,不禁抬頭看著自己有頂上方的菩提幻象。
明知道置身凡人的夢里,卻好像在做著屬于弱水的夢。
那種叫魚魚不應的無力感,令她再度心生恐懼。
懼怕,失去。
“你說過,讓我等!所以,你必須回來!”
自言自語地說著,水色再也無法抑制淚水,靈力像泉水一樣從體內噴涌而出,剎那間整個身體變成淡藍色的水靈,胸口的桃花魚符散發出熾熱的氣息。
她不知道如何進入眼前的夢境,只得有模有樣地學著之前的魚臨淵,帥氣而不失天真地高喊了一句“夢魔,入夢”。
隨即身形一動,仿若從夢外進入夢里,四周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震耳欲聾。
置身在那青色魚骨前,水色伸手去觸碰,無論是那冰涼的感覺,還是一絲殘存的氣息,都在向她說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只是她在情急之下,絲毫沒有注意到,無論是那些盤旋在周圍的怨魂,亦或者緊盯著魚骨的千面鬼蛛,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自魚骨前的氣泡里傳來,正是魚臨淵。
“真是拿你沒辦法,不哭了好不好,這畢竟是在雨兒娘夢里,我不能做得太過火…”
水色明顯一怔,凌空走出幾步,帶著幾分欣喜,就要將那氣泡攬入手中。
然而。
那氣泡亦如只在夢里,一動未動,卻輕而易舉地穿過了水色的手心。
就像弱水從她手心流過,全無知覺。
千面鬼蛛聽到微弱的聲音,口中再次傳出怪叫,緊盯著魚骨前的氣泡。
幾只距離較近的怨魂飛撲而來,將水色完全無視。
只是無論怨魂如何作為,氣泡紋絲未動。
魚臨淵的聲音悠悠傳來,盡顯溫柔。
“快把靈力收起來…她的夢境已十分脆弱,再折騰下去,即便沒有那妖孽肆虐,今后也再難恢復如初。”
“嗯,好。那…我能不能在你身邊待著?”
水色聲音落下,氣泡應聲而裂,仿若不用她在做什么,就能見到千年來重復最多的畫面。
氣泡里只有兩個字:夢魔。
感受到微弱的波動時,水色已然出現在青色的魚骨前,平靜地看著早已沒有表情的千面鬼蛛。
莞爾一笑,她竟然沖著千面鬼蛛輕輕點頭,如同略施一禮。
見狀。
千面鬼蛛沒有再輕舉妄動,而是出乎意料地十分客氣。
“在你身上,我只能感受到,那地獄外弱水的氣息,若那青魚是你寵物,盡管拿去,你我互不相干…”
如此巨大的反差,讓水色不免有些疑惑。
可當魚臨淵的聲音回響在這夢境里,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弱水雖善,卻是妖魔鬼怪最大的克星!更何況,她是龍魚眼中之水…”
一陣魚骨爆裂聲接踵而至,青色的魚骨在千面鬼蛛幾雙漆黑的眼睛里,化作光塵四散。
緊接著,一襲紫衣的魚臨淵在水色身旁現出身形。
“凡人的夢境,容易被不屬于人間的力量改變。魚臨淵雖不知你與她有何冤仇,但她是我那徒兒的生母,豈能坐視不理。
這么說,你懂么?”
千面鬼蛛巨大的身子一顫,似預感到什么,迅速將那副被再三折磨的白骨,用蛛絲牢牢粘在身下,依舊不依不饒的樣子。
“你究竟是誰?就算有弱水在你身邊,你以為我會怕你不成?這潑婦奪我所愛,又害我入地獄受盡折磨,必然要讓她生死不能!”
“它們都稱我為魔主,但不久之前,我還有另一個身份,魚主。”
“啊哈哈哈哈,你說魔主魔主,你說魚主我就信?當我是三歲鬼,容易哄騙!”
“我還要借這夢境一用,所以不會對你怎樣。若你執迷不悟,那只能跟它們一樣!”
魚臨淵話落,目光掃了一眼四周的怨魂和人臉蜘蛛。
霎時。
那些怨魂厲鬼,在“砰砰”聲響中,接二連三從夢里蒸發,不知去向。
千面鬼蛛警惕地重新審視著魚臨淵,不時地盯著水色。
似乎它認為,這一切都是弱水所為。
在它有限的認知里,只有弱水可以瞬間讓它們灰飛湮滅。
“哼!大不了我帶著這潑婦一起,重回地獄。我無回,她也休想好過!”
千面鬼蛛似對地獄和仇恨以外的一切,都知之甚少,甚至根本不知道魚主。
此刻在魚臨淵面前說輪回,顯得有些班門弄斧。
水色聽后,掩嘴一笑,瞥了魚臨淵一眼,故意搶先開口。
“生亦何歡,死又何苦?有些東西,遠比生死,以及你口中的輪回可怕得多…”
只是水色還沒說完,就被千面鬼蛛那嗤之以鼻的邪笑打斷。
“哈哈哈哈,沒經歷過地獄般的折磨,又豈能將恐懼變為這無法化解的怨恨!”
魚臨淵目光一寒,似對千面鬼蛛打斷水色,感到不悅。也似乎是因為對方那冥頑不靈的態度,對地獄十分“著迷”。
冷笑一聲,淡淡說道。
“六道輪回,地獄道不會輪回入人道,顯然你是輪回入餓鬼道,又私逃人間的吧…既然如此向往地獄,那就先讓你看一看,上面十八層的風景!”
話音剛落,夢境驟變。
無論是那千瘡百孔的荷塘,還是那漫天扯絲的蛛,都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腳下望不到盡頭的血池,天上看不到光明的窟窿。
身形高大的地獄鬼差,在血池中不斷游走,隨手撈起怨魂厲鬼,沾著血水塞進嘴里。
一番咀嚼之后又重新吐了出去,似是嫌棄“味道”不好。
血水片刻不停地恢復著它們殘破的身軀,直到下一次重新被選中…
看到這些。
不光水色心潮翻涌,倍感不適。就連本就是鬼怪的千面鬼蛛,烙印在骨子里的畏懼,也令它不自覺地顫抖。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你且先放過她,我們倒也還有些時間,聽你說。”
與此同時。
寧西將軍府的一處房門外,左丘雨沒有帶丫鬟,只身一人端著茶水。
正當她準備敲開房門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依你說來,豈不是魚困淺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