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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三聞 弱水有淚

  甚至在遇到“魚主”之前,她們那弱水所化的心里,也只認定“大長老”與明鏡臺的關系。

  當水靈一族的族長水月,以魔君的身份突然現身此地,又突兀地攔下她們,任誰都會多出幾分不喜。

  相比水色,水仙依舊是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見青紅二妖龍仍在與那無形的枷鎖頑抗,看向戰戰兢兢的白弋,一臉不悅。

  “我說白,魔君是什么,把你們幾個嚇成這樣…她不也是一柔弱女子?”

  說到“女子”二字,水仙特意加重語氣。

  可白弋白靈都在沖著水仙搖頭,哀求的眼神里似在說:祖宗,聲點。我們并不知曉魔君真實身份。

  水仙會心一笑,身為弱水之靈,她又豈能聽不出白弋和白靈此時的心聲。

  他們的確不知,魔君是女兒身。可他們知道,魔君剛才吞噬那些手下魔頭,根本就是不希望走漏半點風聲。

  妖與魔,平日無怨。

  可白弋無法保證,此刻還有些柔聲細語的魔君,不會讓他們幾個鰱妖,帶著秘密徹底消失。

  “嘁,之前在皇城外高喊魚主賜水的你,此刻卻顯得唯唯諾諾…”

  水仙的話里略有深意,依次掃視蹲坐在桃樹枝丫的鰱妖,直接飛升上樹梢,點著腳尖在水色身后站穩。

  似乎只有處在桃花之巔,才得見地界夜景。

  與漫無邊際的大地相比,弱水顯得平靜而缺乏氣勢。

  那駐足弱水之畔,一手端著那瓢弱水,一手將詭異面具收起的黑裙女子,此時竟顯得身影無比高大。

  臨近東岸的弱水,也在這一刻,似難以抑制的血色變重,近乎血水。

  可當那句“就讓我,來告訴你答案”,消散在弱水之上。

  魔君黎末身上,所有的魔紋和魔氣都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翻飛的白發,水墨一般的裙擺,完美無瑕的臉龐…

  這是魔君黎末,自身最像水月的時刻。

  有些污濁的弱水靈力,漸漸自她周身外溢,凝結在黑裙上的水珠,使她在月色下重披一身光華,亦如當年。

  然而。

  蛻下魔的外衣,想要努力找回自己“弱水”身份的水月,已能夠通過靈力波動,讀懂水色的心聲。

  她把水色,當做了另一個長相幾乎相同的,白衣女子。

  可當兩股不同的波動相觸,水月的期待,猶如一滴滴落在弱水中的眼淚,再無聲息。

  “此刻,你可以叫我水月。當然我同樣也是魔君黎末!”

  為使聲音盡量聽上去似泉水叮咚,水月刻意壓制著體內滔天的魔氣。

  盡管如此,她的雙眸依舊寫滿失望,卻又渴望知道,這個與“她”極為相似的水靈,和那個她,究竟有何關聯。

  水月的話,算不上她口中的“答案”。

  可她身為水靈一族的“族長”,通過這句話的靈力波動,已傳達出太多太多。

  她沒有惡意。

  也不是專門等候在此,攔住她們去路。

  她曾有一個屬于弱水的身份,而如今不再…

  水月微微低頭,似在等待回音。

  可無論是身前的血色弱水,還是她自己手里那一瓢弱水,都看不到屬于她的倒影。

  當水月再次抬頭,望向弱水之上的水色。

  無論是水,還是妖,投在弱水水面的倒影卻又那般清晰。

  “水月…水月…”

  水仙在一旁聲嘀咕,若水靈一族存在“族譜”,她一定會拿出來翻一遍。

  然后,找到靈號“水月”。

  “仙兒!”

  直到被水色打斷,她才跟著水色,極不情愿地微微行禮。

  “水色。”

  “水仙。”

  “見過姐姐!”

  異口同聲,按照水靈一族皆以姐妹互稱的慣例,同時喚了水月一聲“姐姐”。

  在她們有限的認知中,從未聽過,水靈一族曾有個靈號水月的族長。

  聞言。

  沒有太多表情的水月,竟用手背遮住口鼻,噗嗤笑出聲。

  她也不經意流露出少女心。

  “是水月太久沒見過同族姐妹了,今次之事,還望見諒!”

  自知時間緊迫的水月,并沒有繼續啰嗦,而是簡單直接。

  她知道。

  水靈交流,再多虛偽的寒暄都是徒勞。

  “水心,她還好嗎?”

  被問及大長老時,水色沒有吃驚。

  微微頷首,面紗下浮現笑意里,不由自主,多了幾分對水月的親切。

  她似明白,眼前的水月已經歷輪回,算不得水靈了。

  “那你們為何來此?對水靈一族而言,如今的地界,無疑是最為險惡之地!稍有不慎,就會變成她們這樣…”

  水月說著,目光落在身前,已近三成變成血色的弱水。

  水色凝視下方弱水,眼中縱有悲憫,卻也知道同為弱水的自己,無能為力。

  那一瞬間,她竟期待他會再次出現。

  不只是因為,魚主可以凈水。

  “魚主繁忙,身為弱水自當分憂…”

  她一言既出,卻反被水月的神情驚住。

  那一襲水墨長裙,隨著水月先驚后懼再怪異的變化,如浪如波。

  就放佛這千年來,魚主二字已在水月心中成為空白。

  而水色的話,也間接印證。之前那橫貫三界的輪回之力,正是源自“魚主”。

  “會有魚么?”

  水月望著端在手里那瓢弱水,不禁悵然若失。

  隨即。

  她似無暇再細思一般,滿心期待地問出她心中疑惑。

  “你…可曾見過水柔?”

  問完之后,水月又覺得哪里不對,轉而搖頭看向水色迅速改口。

  “嗯…不!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她經歷輪回之后叫什么。你跟曾經的她,極像!我也已然知曉,你不是她…”

  當“水柔”兩個字回蕩在水色耳邊,她分明知道自己就像“她”的影子,更想直接見到“她”,解開一切謎團。

  可水色還是,情不自禁地搖著頭。

  她沒見過,那個靈號水柔的白衣女子。

  當她見到真實的魚臨淵,她也不那么想,再通過她去了解魚臨淵的“從前”。

  還是那玉手,還是那面紗。

  手起紗落。

  她想讓這位經歷輪回的水月,在成為魔君后,再看一看她惦念之人的模樣。

  她想讓水月知道。

  即便她的相貌,她的心地,乃至她的善良都與那位水柔近乎一樣。

  她,也終究不是她。

  “我,是她千年前的一滴淚!”

  依舊那樣如溪如泉,這一次卻多出些許倔強。

  落在水月耳邊,震耳欲聾。

  那一個“淚”字,似無情地揭破了,水月內心千年來的守候。

  “至善之水,誰不傾慕?或許我早該明白,她曾心有所屬,也曾心有所負!”

  一滴紫色的淚水,在流出水月眼眶時,瞬間變成水晶。

  “咚”的一聲,恰好落在她那瓢弱水里。

  桃花枝丫間,白弋五妖似擔心聽到更多不該聽的,雙手化作一對魚鰭,緊緊貼合著本就微的“耳孔”。

  桃花之巔。

  水仙目瞪口呆,與桃夭妖似懂非懂地眨巴著眼。

  有魚中意魚,也會有水傾慕水。

  唯獨水色看向水月,不知如何寬慰。

  可她。

  無論是從水月的那滴特別的眼淚里,還是幾分凄美的神色里,都感受不到太多難過和委屈。

  當面紗再遮容顏,水色只得岔開話題。

  “水月姐,既然你在此不是因為我們,那又是為何?還有這弱水之中的姐妹,為何都在哭泣?”

  然而回答她的不再是水月,是再次籠罩在滔滔魔氣中,已經看不出男女的魔君黎末。

  “去你該去的地方,中途切莫離開弱水!”

  靡靡魔音,帶著厚重的威嚴與戰意。此時的魔君已如一位冰冷的男子,無法靠近。

  下一刻。

  西岸邊灰色的弱水水花四濺,東岸邊血色的弱水赤芒隱現。

  似隨時都會,向弱水中間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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