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嶺瀾看著蕭勉額上青筋直冒,顯然怒極的模樣,不由輕嘆口氣。
之前他就隱隱覺得,在漁村設局下手的人,對祁文府和他們都太過熟悉,可那時候他只以為是湊巧,甚至有可能是提前了解過祁文府。
可如果屠七爺也摻合其中,蕭家那頭也出了問題,那這里面的水就深了。
京中…
恐怕也沒那么干凈了。
蕭勉心中有數之后,就沒再攔著莫嶺瀾,只是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越快越好。”
莫嶺瀾道,“瑞王傳信出京已經是幾天前了,也不知道這幾天有沒有新的變化。”
“我稍晚些就直接啟程,荊南這邊我交代了縐隆安,還有我大哥也會留下來,他們會處理好的。”
蕭勉說道:“我會盡快將火藥的事情查清楚,然后入京幫你。”
莫嶺瀾這次沒有推脫,只點點頭道:“好,萬事小心。”
兩人說了會兒話后,莫嶺瀾就轉身準備出去收拾行裝,剛到門前時蕭勉就突然叫住了他:“哦對了,外面那些傳言,就是有關蘇阮他父親的。”
莫嶺瀾回頭:“嗯?”
蕭勉低聲道:“是真的。”
莫嶺瀾眸色微驚。
蕭勉說道:“之前我和子嶸他們一起乘船回來的時候,那些荊南的人說他們之所以最初會和官府的人對上,就是因為有人告訴了他們此事。”
“我原本以為是有人故意污蔑蘇大人名聲,還曾呵斥過那些人,可后來蘇阮攔住了我,說她父親的確是殺了那些守城將士,只是因為當時那些人身染疫癥,而謝淵接連送入京中求援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無人醫治,疫情不斷蔓延,若是留著他們便保不住荊州,所以蘇大人才取了那些人的命,事后他也不愿茍活,這才以身為餌出城誘敵,最后死在了謝淵手上。”
莫嶺瀾神色恍然,他早在知曉此事的時候就有所猜測,如今聽到蕭勉證實了之后,心中不由復雜。
蕭勉說道:“那天在船上時,子嶸和蘇阮就曾說過,漁村之事恐怕只是開始,后面定會有人借著蘇大人的事情生亂,可我當時還不以為意。”
“若是我小心些,也不會出了后來的事情。”
莫嶺瀾見蕭勉說著說著,眼中有些泛紅,他不由說道:“這事怨不得你。”
“誰能想到那些人會這般喪心病狂,又有誰能想到,他們為了取子嶸和蘇阮性命會這么不擇手段,他們既然運來了黑火,又大費周章做了這么多事情。”
“就算碼頭上他們無法動手,驛館,府衙,甚至城內鬧市,處處都能成為他們下手的地方。”
而那么多黑火如果真的在城中點燃,死傷的又何止碼頭上那幾百人?而且若都在城中,無人察覺之下,恐怕連一絲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蕭勉聽著莫嶺瀾的話,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床沿,“別叫我住到動手的人!”
不然他定然將他千刀萬剮!
莫嶺瀾眼中也滿是陰霾之色,對于下手之人恨極。
莫嶺瀾離開荊南時很是匆忙,他只帶了幾個護衛,一行人悄悄出城,除了縐隆安和蕭勉,以及蕭家大哥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何時離開的。
等到荊南的人發現縐隆安開始重新接手府衙之事,調遣官兵,甚至著手疏散謠言時,外間才知道,縐隆安居然從那場爆炸里活了下來。
有縐隆安在,原本猜測不已的荊南百姓總算冷靜了一些,可當初守城將士之死,還有碼頭上的那一場爆炸,以及盡數死在其中的那些人依舊讓人心中存疑。
外間情形難以控制,隱隱有暗潮涌動,而縐隆安眼見著形勢朝著莫嶺瀾所說的最不好的方向發展,且也隱約察覺到有人在渾水摸魚,意圖亂了整個荊州。
他便歇了最后的那點僥幸,只讓人盡力安撫城中,而他自己則是借口養傷留在了府衙之中,暗地里卻是走府衙里無人知曉的密道悄悄出了城…
京中情況同樣不好,東宮之中圍滿了太醫,外面全是禁軍把守,里頭的消息一點都傳不出來,外間的人只能從明宣帝一日難看過一日的臉色上知曉,太子的情況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京中幾個皇子蠢蠢欲動,先前因曹家失寵的大皇子再次起復,而其他幾位成年皇子也不甘示弱,暗地里小動作不斷,甚至有不少開始暗中出入各大朝臣府邸。
原本顯赫的宣平侯被重兵圍困,無人能夠出入,而之前被打入大牢的謝青珩也不準任何人探視,不知其生死。
整個京中的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
而隨著時間過去,荊南那場爆炸伴隨著祁文府和蘇阮葬身的消息傳回京城,滿朝嘩然的同時,荊南那些謠言也開始在京中不脛而走,為本就不甚安穩的京中蒙上了一層更深的陰影。
風雨欲來,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
五日后,太子身亡。
明宣帝喪子悲痛之下,謝家滿門被打入大牢,奉旨查抄宣平侯府之人不僅查出了謝淵早年與蘇宣民通信之物,更有與南魏勾結來往的書信,其中有謝淵不滿明宣帝逐漸收攏他手中兵權,意圖謀反的證據。
可令人嘩然的是,除了這些東西之人,居然還有人翻出了謝淵藏在密室之中,那些早已經泛黃甚至有了不少損毀的當年謝家幫助明宣帝謀害先太子的證據。
明宣帝察覺不對想要隱瞞卻為時已晚,謝家的事情仿佛都成為了那打開堤壩閥門的開關,一切不好之事接踵而來,整個大陳的局勢更是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先是京中謠言四起,暗指明宣帝皇位來之不正,后豐阜有人借先帝元后血脈之名,以荊南天災時明宣帝為權衡朝局、迫害朝臣,縱容太子拖延災情,致使荊南無數百姓喪身之事為由發了檄文。
其中不僅細數明宣帝罪責,也將他自皇子起謀害至親兄弟,弒殺先太子,強奪皇權逼死先帝,登基之后不思百姓不勤朝政,反昏聵無能暴虐不仁,殘害朝臣之舉一一列數。
檄文傳遍天下,各大州府皆有,而那突然出現的十數萬大軍更以摧枯拉朽之勢強占三州,直逼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