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臉紅了,比昨天夜里還要紅。
她能感覺到一股熱意上涌,側開眼時連耳朵上都染了粉色。
眼角余光瞧見祁文府伸著系著紅繩的手,摸了摸頭頂一直沒換過的鷹骨簪,笑的志得意滿的模樣。
蘇阮伸手捂了捂心口,只覺得那里噗通噗通的跳。
她想。
她大概是完了。
萬沒想到,狡詐冷肅如祁文府,撩起人來這般厲害。
蘇阮紅著臉朝著車窗外,想要借著外頭吹過的風冷靜下來,免得被美色昏了頭,可誰知卻越吹越熱,那紅霞上了臉就怎么都下不去。
身旁不斷飄來隱約的松竹清香,她滿腦子都是祁文府肆意張揚的笑容。
她想。
她是真的栽了。
栽的莫名其妙,徹徹底底。
馬車一路沒停,沿著官道南下,走到天黑時也未曾去別的地方投宿,而是直接在野外過了一夜。
蘇阮從吃飯到喝水到發呆,再到后來躲進馬車里睡覺,從頭到尾愣是沒跟祁文府說過半句話。
寒山拿著干糧啃著,眼瞅著那邊馬車簾子被放了下來,遮住了蘇阮的身形。而祁文府卻坐在火堆邊沒動靜。
他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撞金寶:“哎,你說四爺和蘇小姐這是不是吵架了?”
“吵什么架。”
金寶睨了眼不解風情的寒山,再看著蹲在火堆邊上勤勤懇懇的吃著蘇阮剩下的烤兔的祁文府,努努嘴道,
“要真吵架了,四爺還有心思吃東西?”
他家四爺心眼可小。
發起脾氣來那是從不講道理的。
要真吵架了,他們這些人都得遭殃,哪有現在這般安生?
“可是我見從剛才停下來起,蘇小姐就一直都沒有跟四爺說話,剛才還故意避著四爺。”寒山納悶。
金寶聞言嗤了聲,“你懂什么。”
“你光瞧見蘇小姐避著四爺了,那可有瞧見她吃了四爺給她特地烤的兔子腿,還給四爺遞水洗手擦臉,跟四爺共用一個水壺了?”
之前蘇小姐待四爺那可是剛直的很,有一說一,從不帶回避的。
那會兒蘇小姐一副完全沒開竅的模樣,半點不懂他家四爺的心思,可剛才蘇小姐瞧著四爺時雖然有些閃躲,卻是臉色微紅眼神飄忽,舉止也拘謹著,卻沒拒絕四爺親近。
這分明就是開了竅了,跟四爺瞧對了眼。
害羞著呢。
金寶腦子里已經在想著回京后收拾收拾包袱,給四爺當陪嫁一塊兒嫁去蘇家,來年指不定就能照顧小小四爺了。
只抬頭撞上滿臉茫然的寒山,他嘁了聲,拍了拍寒山肩膀:
“行了,你也別想了,反正你這萬年光棍兒的腦子也想不明白,四爺和蘇小姐好著呢。”
“你趕緊把馬牽去喂喂草,明兒個一早好趕路。”
寒山瞧著金寶哼著曲兒走了,先是愣了下,隨即忍不住朝著那邊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這話說的好像他不是萬年光棍兒一樣。
都沒娶媳婦兒,嘲笑誰呢!
蘇阮別扭了幾天,等瞧著祁文府依舊還和之前一樣,而她明白自己心意后,漸漸的也就淡定了下來,只告訴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瞧上了個男人嗎。
他喜歡她,她也中意他。
他愿意嫁,她愿意娶,四舍五入他現在也已經算是她的男人了。
被自己的男人調/戲兩句,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頂多…
回頭她再調/戲回去就是。
蘇阮從來就不是個會給自己出難題的,就像是之前對付曹家時一樣,她覺得結果對了過程無所謂,如今察覺到自己心意時,想通了也就不會再矯情。
祁文府瞧見蘇阮褪去了害羞,迎面瞧著他臉都不紅時,有些遺憾沒多瞧兩天她羞澀模樣,可同樣的卻也高興她能直面他,而不是避開他。
這大概是就是他喜歡的姑娘,倔強,膽大,卻又率真,一旦有所決定就從不避讓。
干脆利落的讓人覺得格外的可愛。
“在看什么?”
祁文府手里拆著油紙包,就察覺到身邊格外熾烈的視線。
回頭時候,就見蘇阮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模樣,他順手便遞給了蘇阮一塊栗子糕。
蘇阮接過后笑瞇瞇的說道:“看你好看呀。”
馬車里安靜了一瞬。
祁文府挑眉,“你這是在,調/戲我?”
蘇阮嘴唇微揚,笑瞇瞇的道:“不是,是真覺得你好看。”
她上一世跟了祁文府八年,后來爭鋒相對又好些年,再加上這一世相遇這么長時間,她只知道祁文府模樣清俊,長相不差,可卻沒仔細瞧過。
他眼角鈍圓,瞳仁和眼白較多,顯得眼睛極為明澈,而鼻梁也不算是特別高挺。
單論長相,祁文府并不是十分強勢的,笑起來時更是明朗溫和,可當他板著臉面無表情時,那一身冷肅就蓋過了身上所有的無害。
上一世她遇到祁文府時,他心思深沉了許多,渾身上下就刻著“冷肅”二字,眉心攏起來時都能看見褶子,叫人不敢輕易冒犯和親近。
那時候朝中不少人都怕他,而蘇阮也怕過他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后來接觸的多了,知曉他疏冷之下與外表不同的性情,這才漸漸不再怕他。
蘇阮一邊咬著栗子糕,接受著祁文府的投食,一邊朝著掀開簾子的窗外看去,“應該快到荊州了吧?”
祁文府聽她轉移了話題,也沒再抓著她調戲他的事兒不放,只是嗯了聲:“已經入了荊南地界,算路程,今兒個夜里就能到荊州城了。”
蘇阮聞言嚼著栗子糕,伸手揉了揉后腰。
這一路上他們除了夜間休息兩三個時辰,其他時間幾乎全在趕路,雖然她不是什么嬌氣的人,可這般馬不停蹄的奔走之下,她依舊覺著自個兒被顛的都快散架了。
聽聞快到荊州了,她松了口氣問道:“那我們是直接入城,還是先去尋人?”
祁文府回答道:“我原本是打算先悄悄入城,查探一番之前的那些事情,看能不能有所獲。”
“可眼下荊州鬧成那般模樣,再低調前去好像也沒什么用處,而且荊南知州如果真有問題,我們也得防著他一些,免得他直接將之前的事情定性,給那些人定了罪。”
“我們先入城去知州府,見過莫嶺瀾之后再說其他。”
莫嶺瀾這段時間一直在荊州,到底什么情況他也最是清楚。
他們現在對荊州的情況兩眼一抹黑,總要先摸清楚具體的情況,才好決定接下來要怎么走。
蘇阮聞言點點頭:“也好,只是之前入京的那些人也得派人找著,不能叫官府那邊先找到他們。”
祁文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荊南知州如果真有問題,那讓官府先找到那些人,定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到時候兩方沖突之下只會越鬧越大。
而且如果真有人有意從中挑撥,挑起兩邊事端,屆時事情恐怕真會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祁文府說道:“莫嶺瀾他們一直在派人暗中尋找,等到了荊州之后,我會讓寒山帶人出城去找。那些人都是些老弱婦孺,定然走不了太遠。”
“實在不行,就動用鹽幫那邊的力量,叫蕭勉幫忙。”
蘇阮也知道有些事情上面,官府不如江湖中人,官府走的是明路,江湖里卻是什么法子都有。
鹽幫勢力龐大,三教九流都有接觸,讓蕭勉幫忙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祁文府想起之前意外而亡的那些人,還有他們察覺到的異常之處,開口說道:“阮阮,這次荊南之行我總覺得有些古怪,而且這次的事情十之八九跟薄家身后的那人有關。”
“咱們之前壞了他們的事情,毀了薄家和二皇子,又揭穿了他們在嶂寧安排的幌子,逼他們殺了越榮,他們對荊南這些人動手,未必沒有狗急跳墻,甚至引我們來此的心思。”
“等到了荊州之后,你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如果真有特殊的情況,我和你不在一起,你不管去什么地方、什么時候都一定要帶著寒山和護衛,哪怕真有什么線索也等我一起,絕對不要一個人冒險。”
祁文府太知道蘇阮的性情了,而且他也隱隱察覺到,蘇阮對于找出藏在薄家身后的那個人,十分執念。
他親眼見過蘇阮當著瑞王府那么多人,隔著半道墻暴打宇文良郴,只為了達到她的目的,他怕這次去了荊州之后,如果有人用那暗中之人的消息來誘惑蘇阮。
她會冒險。
祁文府低頭看著蘇阮:“阮阮,我將你帶出京城,就要安安全全的將你帶回去。我寧肯什么都查不出來,也不想讓你出事,你明白嗎?”
蘇阮心中一悸,抬頭鄭重道:“四哥放心,我回京之后,還要去跟你提親呢,我不會叫自己出事的。”
祁文府愣了愣神,微垂著眼看著她白凈小臉上的認真之色,就好像在說著什么最重要的誓言一樣,他忍不住高高揚起了嘴角,一把將人拉進了懷里,埋頭在她肩上笑出聲。
他家小姑娘怎么能這么招人喜歡。
想要帶回家,藏起來。
誰也不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