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人聲漸近,那小孩朝著角落一躲。
蘇阮見他身手靈活的樣子目光微頓,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攔著想要開口的祁文府搖搖頭,然后拉開些車窗邊的簾子朝外看去。
“人呢?”
“我瞧著朝這邊跑過來了。”
“好像上了馬車了。”
那幾個追來的人滿臉怒色,直接就想上前掀馬車簾子。
寒山手中拿著鞭子一揮,就打在了抓著簾子的那人手背上,“不要命了,什么貴人都敢沖撞?”
那人吃痛低叫了聲,剛想耍橫,可抬頭就對上那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目光落在他們腰間佩刀上,瞬間生了怯意,壓著聲音道:“方才有個泥猴子跑了過來,鉆進了你們的馬車里。”
“他擅闖了我家老爺府里,還傷了我家姨娘,還請你們把人交出來。”
祁文府聞言直接看向那小孩。
那孩子頓時鉆出個腦袋,呸了一聲:“你胡說,明明是你家老爺偷人吧,那姓范的老王八強搶民女入府當妾,人家姑娘不樂意就綁人家繩子,害人家姑娘差點一腦袋撞死。”
“我不過就多瞧了一眼,怎么就成我傷了人了,小爺可不打姑娘。”
“小兔崽子!”
那人臉色一橫,怒目而視,上前就想要抓人。
祁文府開口,“金寶。”
金寶橫身擋在馬車前,讓得那幾個人臉上都是忍不住露出怒色,之前開口的那人眼中也是冷了下來,“里頭這位爺,我勸您還是莫要多管閑事的好。”
“這臨門上下可是姓范的,您就算有幾分富貴,可出門在外還是少招惹禍事的好,免得惹禍上身。”
祁文府坐在馬車里,緩緩撩起半邊車簾:“原來臨門姓范。”
“范賡永倒是養出個好侄兒,敢在宇文家的地界內刨墻根兒,他那幾年京官兒倒是沒白當。”
外頭那人臉色一變,氣勢瞬間弱了大半:“這位爺,您從京邊兒來的?”
“別管我從哪兒來的,告訴范賡永,不是離了京城就沒人奈何得了他了,他要是管不住范家人,總有人替他管著,只是到時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他了。”
祁文府放下簾子,
“金寶,趕路。”
金寶抬頭望著那幾個人,對著臉色慘白的他們一揚眉毛:“怎么,還不讓開,等著我家爺讓人動手嗎?”
馬車前的那人白著臉,神色滿是驚疑。
聽著金寶一口京腔,目光在那些護衛腰上的佩刀轉了一圈,到底還是心生了退意,也不敢再管馬車上那個小孩兒,連忙朝后退了兩步。
金寶見狀嗤了聲,一揚鞭子,駕車朝前走去。
馬車出了鎮子,蘇阮好奇看了祁文府一眼:“那范賡永是什么人?”
祁文府說道:“翰林院告老的耆老,在翰林院時沒什么建樹,為人倒是中正實誠。”
“幾年前告老還鄉回了族地,沒想著卻因著他曾在朝的關系,給族里養出幾個蠹蟲來。”
蘇阮聞言就明白了,剛才那幾個人為什么突然氣虛的原因。
能仗著族中長輩在朝中關系,又敢說出臨門姓范這種話來的,那范家的人估摸著是這鎮上的小吏,手里握著點兒權勢。
臨門偏遠,哪怕翰林院中官職普遍不高,可他們在外人眼里卻是天子近臣,哪怕只是個侍讀、修撰,對于這里的人來說就已經是足以壓天的存在了。
他們這次南下本就帶著護衛,祁文府一身氣勢又連朝里的人都沒幾個敢硬扛著的,更別說剛才那幾個人。
怕是祁文府一句“范賡永”,就能嚇破了那些人的膽兒。
馬車走到官道上時,祁文府敲了下車壁,外頭金寶就將馬車停了下來,
祁文府對著那小孩兒說道:“已經出了鎮子,下去。”
那小孩眼珠子一轉,直接就撲到祁文府身前,要不是他轉身快險些被抱住。
可哪怕避開卻也被輕撞了一下,然后袖子落在了那孩子手里。
“這位爺,小人無父無母自幼流浪,從來就沒吃飽過肚子。”
“今日也是餓極了才不小心闖進范家的,結果就撞上了他們強搶鎮子上的小娘子,范家的人最是記仇,在這鎮子上更是霸道的厲害,我要是回去了他們肯定會活活打死我的。”
“爺,我求求你們救救我吧,兩位爺心腸好,救苦救難,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小孩兒臉上是花的,哭起來時眼淚大滴大滴的落,扯著祁文府袖子時就跟他是活菩薩似的,“我求求你收留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做,只要給口飽飯就行了。”
祁文府看著袖子上一道道的黑印,冷漠臉:“吃不飽飯的沒你這么胖,還有,再不松手,我打斷你的爪子。”
小孩兒:“…”
蘇阮忍笑。
祁文府面無表情的脫了外衫,直接扔到一旁,然后說道:“把你偷我的東西還回來。”
那小孩兒淚眼汪汪的滿臉無辜:“您說什么,我聽不懂…”
蘇阮靠著馬車壁上,開口道:“左邊袖口里的兜帶,右邊腰上的夾層,胸口襟紉縫了三層,要我讓人替你檢查一下嗎…”
她跟變戲法兒似的,手里突然出現個寶藍色粗布碎花的錢袋子,在手中拋了拋,
“哦,對了,你錢袋子掉了。”
那小孩兒臉上僵住,連忙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身上,不敢置信的看她:“…同行?”
他打從出道就沒失手過。
這小子什么時候摸了他的錢袋子?!
蘇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將手里的錢袋子扔了回去,“把我四哥的東西還給他,那些東西不是你能拿的,小心拿了丟了小命。”
那小孩兒眼淚瞬間收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哪還有半點剛才的老實模樣。
他歪著頭看了蘇阮一會兒,就當著兩人的面,從身上掏出幾樣東西來。
赫然正是祁文府的錢袋,印章,還有個掛著兩個小巧木魚的紅繩。
那小孩把東西給祁文府時,多看了眼繩子,就收回了眼。
“你倒是厲害,還沒人瞧出過我動手的呢。”他對著蘇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