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看著因為吃驚而將心事幾乎寫在了臉上的大兒子,對著他說道 “難道在你眼里,你爹我就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之前是皇上將此事壓下來,不許任何人過問,我不敢涉事是怕牽連了府中。隨夢.lā如今既然皇上有意去查,又有南家牽扯其中,我又怎會退縮。”
“說到底,我本來就欠蘇宣民一個公道。”
那個書生氣的男人,于謝淵來說平身僅見,怕是這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那樣的人了。
蘇宣民不該背負罪名到死。
就如同蘇阮說的,她的父親,她的那些叔伯,都該得到應有的殊榮。
謝青珩從永和堂出來之后,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他沒想到之前以為簡單的事情當中,居然藏著這么多的隱秘。
更沒想到蘇宣民的死牽涉到了那么多的人,甚至于還有朝中重臣。
謝淵雖然沒有告訴他,也未必清楚蘇宣民的事情到底牽扯到了什么人,可是能讓皇上妥協,甚至放棄追查戶部貪污之事,將兩年前的事情定罪在蘇宣民頭上,就足以說明這背后藏著的人恐怕就連皇上也不敢輕易去碰。
謝青珩抿著嘴唇,眉峰緊攏起來。
他有些舉棋不定,像是在想著什么事情。
許久之后,他才好像做了什么決定,整個人輕吁了一口氣后放松了下來,然后轉身大步朝著行露院那邊走去。
蘇阮不知道謝青珩和謝淵的一番交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想從他們口中知道“真相”。
有些事情,光他們知曉毫無用處。
她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從來都不是謝家的人。
蘇阮將謝青珩送給她的珠花收起來后,就帶著采芑和澄兒繼續準備著東西,臨到夜里好生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在布置好祭祀之物的房中,對著蘇宣民的牌位替他行最后的禫祭。
采芑和澄兒守在門前,看著蘇阮行禮跪拜,兩人也是神情肅穆,紛紛噤聲。
謝青珩帶著謝嬛和謝青陽過來的時候,蘇阮這邊祭祀已經差不多快要結束。
謝青珩也沒有打擾她,就帶著兩人站在外面看著蘇阮將一應規矩全部行完,最后叩拜完畢起身之后,他才帶著他們走進房中。
蘇阮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到三人時,目光在謝青陽臉上頓了頓,立刻便換來他一個瞪視。
蘇阮移開眼睛,開口道“大哥。”
“恩。”
謝青珩點點頭,帶著弟妹上前之后,取了香分別遞給了兩人后,這才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朝著蘇宣民的牌位行了晚輩禮。
謝嬛那一日見到了陳氏和蘇阮相處的模式之后,對蘇阮的同情遠超過之前的厭憎,再加上上一次的事情她也得了教訓,便學著謝青珩的樣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唯獨謝青陽,手中拿著香卻是梗著脖子不肯祭拜。
謝青珩和謝嬛起身之后。
謝嬛便拉了謝青陽一下,低聲道“小六,你干什么呢,還不快給蘇大人祭拜。”
謝青陽小臉上帶著滿滿的不遜,梗著脖子說道“我不要,我又不是他兒子,憑什么跪他…”
“砰!”
他嘴里話還沒說完,腿腕上便挨了一腳。
謝青陽吃痛之下腿上一軟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這次連蒲團都沒有。
他疼的低叫了一聲,捂著腿上扭頭怒聲道“大哥!”
謝青珩冷眼看著他“我原以為你只是性子頑劣不知事,卻沒曾想你連守信二字都做不到。”
“先不說你毀了蘇大人牌位,這一跪一拜都是你應該的,就說上一次在碧荷苑中,你自己親口答應的祖母,要替蘇大人守靈三日,你這么快就忘了?”
“還是你之前學的禮義廉恥,忠信誠守都都喂了狗了?”
謝青陽小臉一僵,看著謝青珩眉眼間的冷峻和陰沉,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跪在地上,膝蓋上生疼,可是卻比不上心中的委屈和難堪。
大哥為什么非要幫著這個女人?!
見謝青珩盯著他目光森冷,謝青陽到底心中膽怯了一些,低下頭去“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就像是跟人較勁的一樣,抬頭時腦門上紅了一片。
謝青陽眼睛通紅,將手里的香插進了香爐里,然后憤憤出聲“可以了嗎?!”
謝青珩說道“跪在這里,守足三日。”
“大哥。”
謝嬛聞言連忙就想要替謝青陽求情“小六已經知錯了,他身上的傷勢都還沒有全好,要是跪上三日他會受不住的…”
“受不住也得受。”
謝青珩冷聲道 “他做錯了事情,就該受罰,更何況這懲罰是他自己親口答應下來的。”
“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做就有本事認。”
他看向謝青陽 “謝青陽,你認不認?”
謝青陽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又向來性子要強,哪里能經得住謝青珩這么激他,他心中委屈之前大哥還幫著他,轉眼就幫了旁人,既委屈又難過的大聲道 “我認,不過就是在這里跪三天罷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謝青珩淡聲道“你認就好。”
蘇阮從頭到尾都站在一旁,沒有開口去替謝青陽求情,也沒有攔著謝青珩教訓他弟弟。
等見謝青珩說完之后,她才開口說道“大哥,你們先去隔壁休息一下,我去換身衣裳,再來與你們說話。”
謝青珩對著蘇阮時神色緩和了很多,溫聲道“你去吧。”
蘇阮看了眼跪在那里的謝青陽,就直接帶著澄兒離開。
采芑則是帶著謝青珩兩人去了旁邊的側廂,留下來替謝青珩兩人準備茶水。
等著采芑退下去之后,謝嬛才低聲道“大哥,你當真要罰小六嗎?”
三天。
要真是跪足了三天,謝青陽那雙腿怕是也廢了。
謝青珩抬眼看她“你覺得我不該罰他?”
謝嬛咬了咬嘴唇剛想說話,就見謝青珩眼底藏著的深意,她心中一緊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重了…”
“如果不重,他怎么能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