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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為什么?

  蘇阮喝水的動作沒停,而是繼續將杯中的水喝完。

  等到杯中見底,她才退了開來說道:“好。”

  謝淵對于她這般溫順的樣子,不僅沒有半點放松,反而心中提了起來。

  蘇阮從到了宣平侯府之后,就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她總是張牙舞爪,豎起身上所有的尖刺,滿心防備著所有人的靠近,以最兇狠的姿態面對所有的謝家人。

  他總覺得蘇阮這樣子像是在謀劃什么,又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說不定下一刻就抓著刀子捅他心窩子。

  謝淵倒是不怕蘇阮傷他,而是怕她傷了自己,他干脆將杯子放在桌上,又將床頭的手爐和所有能傷人的東西都全部取走,想了想,干脆連掛衣服的架子也一并挪開。

  蘇阮看著空蕩蕩的床前,見謝淵伸手去拆床簾上的掛鉤,不由彎了彎眼睛:“謝侯爺,你要不要干脆將床也一起挪走?”

  謝淵臉色微僵,輕咳了一聲。

  蘇阮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傷我自己。”

  謝淵聞言看她,目光落在她手上。

  蘇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聲道:“只此一次,以后不會了。”

  謝淵有些不解:“真的?”

  “真的。”

  蘇阮輕仰著頭,神色無比認真:

  “我以前太過執拗,總覺得只要能殺了你,弄垮了謝家,替我父親報仇,哪怕是死我也不在乎,可是當我真的傷了自己,看著鮮血流淌的模樣,我才知道我是害怕的。”

  “其實我很怕疼,怕黑,怕挨餓,怕那些欺負我和我娘的人,可是我知道,我爹不在了,沒有人會像他一樣來護著我們。”

  “我要是不爭,不搶,不去拼命,我就活不下去,更護不住我娘。”

  她說著說著,就突然笑了笑:“其實你知道嗎,之前老夫人罵我的時候,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想過要抱著我爹的牌位,去闖宮禁告御狀的,只是還沒來得及。”

  “你如果再留我在謝家住下去,說不定哪一日,謝家真的會被我毀了。”

  謝淵皺眉看著她,沒想到她居然動過去闖宮禁的心思,沉聲說道:“你就這么恨我?”

  蘇阮看他:“你殺了我爹,娶了我娘,還要當我繼父,你說呢?”

  謝淵臉色微僵,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些冷笑話的意思來。

  只是看著蘇阮正經的模樣,他只道自己是想多了。

  蘇阮微側了側頭:“其實我爹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起過你。”

  “他不喜歡朝中的那些大臣,甚至不愿多說他在京中的事情,去了荊南之后更是從不和京中聯系,可惟獨你,宣平侯,我爹卻是不止一次提起。”

  “他說宣平侯為人正直,是朝中難得的清流,朝中武將之中派系頗多,那些人也大多都有各自的勢力和想要跟隨的人,可只有你,從來不摻合這些東西。”

  “我爹說你戰時便是猛將,太平時就只是宣平侯。”

  “如你這般的人,應該不會為了功績便枉殺無辜,更不會抹殺那些鎮守荊南至死不退的將士所做的一切。”

  “可是為什么,你去荊南平叛的時候要殺了我爹?”

  “又為什么我爹死了之后,那些護著荊南百姓,護著大梁邊防之地到后一刻的人,到頭來卻全數死于你手中,甚至在死后來還背負守城不利的罪名,成為大梁的罪臣?”

  蘇阮沒有給謝淵含糊的機會,將所有的問題一股腦的拋了出來。

  哪怕她上一世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這一世她卻是不知道的。

  她如今只是那個恨謝淵,恨謝家,恨陳氏,恨他們恨的想要跟他們同歸于盡的蘇阮。

  有些事情必須要謝淵親口說出來,她才能夠和謝家“化解”仇恨。

  也只有謝淵將當日荊南的實情告訴她,她才能不“反對”陳氏嫁入宣平侯府。

  謝淵沒想到蘇阮會這么直接。

  之前他答應陳氏要安撫蘇阮時,原本只是想要隨便找個理由,可是看到蘇阮這么安安靜靜的跟他討論蘇宣民的死因,還有那些曾經死在他手上的荊南護軍。

  謝淵之前的那些心思全沒了。

  他總覺蘇阮這么冷靜下來,遠比她發瘋的時候還要有殺傷力,讓他根本無法拿之前那些說詞來敷衍她。

  謝淵沉著眼看著蘇阮:“你也說了,我是你殺父仇人,你這般恨我,我說了你會相信?”

  蘇阮點點頭:“你說我就信。”

  謝淵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被她這話給逗笑了。

  他嘴角揚了揚,轉瞬便收斂了起來,從桌前扯出個凳子坐在蘇阮床前,這才開口說道:“你父親的死的確是我所為,那數百荊南護軍,也的確是我命人葬的,只是他們入土之前,都已經斃命,是我親手送走他們的。”

  蘇阮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看著他。

  謝淵聲音低沉:

  “荊南大旱之時,陛下就已經下旨命人賑災,向來寬裕的戶部卻是拿不出半點銀子來。”

  “后來陛下震怒,戶部尚書差點被換,那些人才好不容易籌措出賑災的錢糧,可糧食剛運往荊南,那行駛了十數年都未曾出過差錯的官船卻是突然沉鑿于南河,船上所有的糧食全數進水,就連上面押運賑災糧食的人也死了個干凈,無一活口。”

  “南魏趁亂攻入荊南的時候,誰都知道荊南保不住,可偏偏你父親卻帶著那八百人死守了七日,等我到時,荊南彈盡糧絕,連樹皮都啃的干凈。”

  “你父親被人生擒,我本欲救他,可卻發現荊南突生瘟疫,那些留在城中護城之人全部染疫,包括你父親。”

  “我四處尋醫,甚至傳訊京中,可太醫還未趕到,那些護軍便已死了近半。”

  謝淵眼中滿是沉霜,語氣帶著讓人窒息的沉重。

  “尸橫遍野你見過嗎,那些瘦的皮包骨頭的尸體慢慢腐爛,而活著的人日日遭受折磨卻不得解脫。”

  “太醫前往荊南,就算毫無阻攔、一路疾馳也需要五天時間,更何況當時正在亂時,就算有禁軍護衛,到達荊南最少也需要六、七天。”

  “而當時的荊南城內還有十萬百姓,外面南魏軍隊虎視眈眈,我賭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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