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風侯家的二小姐丘沛柔有些將信將疑的看向身邊的龔雅如:“小如,你說的是真的?你沒騙我?”
說起來丘沛柔年紀比龔雅如還要小一些,且兩人都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丘沛柔話里頭卻隱隱有著上位者的質疑——這就是實力雄厚的名門望族跟日漸衰落的破敗侯門之間的差距了。
龔雅如臉上露出個極為勉強的笑來:“沛柔,我怎么會騙你呢——這人確實是個醫女。至于是不是過來給太妃娘娘診治的,我就不清楚了。”
旁邊也有人小聲道:“我確實聽家中長輩說,太妃娘娘似是病了,讓我們過來玩時不要太過胡鬧,以免擾了太妃娘娘休息。”
幾人連連點頭。
丘沛柔復又看向姜寶青,她上下打量著姜寶青,見這姜寶青身上并沒有什么太過繁復的裝飾,衣料也是尋常無比沒什么珍奇之處的料子,頭上也不過只簪著極為簡單的一柄銀簪子,看著這打扮,怎么都不可能是個豪門出身——丘沛柔微微擰著眉頭,有些不快道:“好吧,你既然是給太妃娘娘診治的醫女,那你倒說說,太妃娘娘的病情如何了?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都關心的很。”
這話一出,眾人都十分好奇的看向了姜寶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佳慧太妃的病在他們這些權貴圈子里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了,然而外界猜測雖多,卻得不到半分證實。這丘沛柔也是膽子大,仗著“關心”跟“查偽”的名頭,就直接問了起來。
姜寶青微微一笑:“太妃娘娘福澤深厚,諸位小姐不必擔憂。”
姜寶青這般柔中帶剛的把問題直接給堵死,卻又沒透漏半分具體的病情,丘沛柔被堵的心里頭有些不舒服,然而又不能指責什么。
勇親王府既然擺出了不愿意讓旁人窺伺老太妃真實病情的架勢,她再問也不過是碰一頭灰罷了。
“若是諸位小姐沒旁的話,那我就先帶尋桃下去了,”姜寶青聲音淡淡的,指了指一旁已經昏迷過去的尋桃,“不然,此事若是這般傳出去,怕是于幾位小姐的名聲有礙。”
丘沛柔臉色一變,聲音沉沉道:“這婢女在宴席上沖撞了我,怎么,你是說我罰個婢女,還使不得了?”
姜寶青抬眸,直直的看向丘沛柔。
她知道,在這個時代,下人們的命都是卑賤如草芥,根本不能算是人命的。但姜寶青也沒法眼睜睜的看著伺候了自己一場的丫鬟就這么活活被凍死,她說什么也要保下尋桃來。
姜寶青直視著丘沛柔,聲音清脆,卻又沒半分溫度:“尋桃犯了錯,禪風侯家的小姐罰了自然是罰了。但凡事都要有個度,尋桃已經暈厥過去,二小姐要是再堅持責罰,民女倒也沒話說,束手站在一旁看著尋桃被活活凍死。只是到時候這事宣揚出去,禪風侯家的二小姐竟然因著一樁小事就把勇親王府的婢女給責罰致死…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了,不僅僅是二小姐閨譽受損,怕是參與這個賞梅宴的所有閨秀,都會背上一個沒有同情心的惡名。這樁摻雜了人命的逸聞,在旁人口中或許是茶余飯后的談資,但于各位小姐…”
姜寶青點到為止,甚至還露出個微微的笑來。
在這冷冽的天氣里,少女平鋪直敘的冷冷話語,讓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丘沛柔臉色都青了,她咬牙道:“你這個醫女,在胡說些什么!我不過是小小的責罰了那犯錯的婢女一下,誰知她這般不禁罰,倒是比主子還金貴了!…行了行了,趕緊帶走!”
聽得丘沛柔這般說,包括龔雅如在內的幾名少女,明顯都松了一口氣。
這個說“沛柔你真是好性子,擱我我可不能這么輕饒了”,那個說“可不是,沛柔的心向來最好了”,你一句我一句的,竟是圍著丘沛柔夸了起來。
丘沛柔的神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下。
姜寶青同覓柳一邊一個扶著已經昏迷的尋桃,沒有理會那些荒謬的話,快步離開了。
到了尋桃跟覓柳休息的屋子,兩人一塊將尋桃放在床上,姜寶青囑咐覓柳去燒些熱水,特特囑咐了不要燒開,四成熱即可。
尋桃這已經是深度凍傷了,若是用過熱的水,反而會讓體表乍然生痛,進一步損傷凍傷部位。
處理完尋桃的凍傷,已經將近午時了,好在處理得及時,倒不會留下太大的后遺癥。
覓柳小心的給尋桃將棉被蓋好,又給一旁坐在凳子上的姜寶青跪了下去,感激道:“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怕是今兒尋桃就要交代在那兒了。只是,今日這一遭怕是就與那禪風侯家的二小姐結怨了,姑娘日后還要小心為上。”
說起那禪風侯家的二小姐,姜寶青其實也并不是如何擔憂。
之前覓柳說過一句,說這禪風侯家的二小姐是個“有來歷”的,具體什么來歷姜寶青還沒來得及問,但想也知道,大凡鼓吹這種“有來歷”的,大多都是在營造所謂的人設。
在這種時代,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營造“有來歷”的人設,為了什么,幾乎不用想都知曉——簡而言之就是提高身價釣大魚啊。
一位侯府二小姐,這身價已然夠高了,她的家里還需要用營造“有來歷”人設的法子去提高她的身價,這家人的目標是什么,簡直顯而易見了。
像這樣處心積慮借著“有來歷”的說頭想把姑娘往上送的人家,自然也怕這姑娘會出個無法抹去的污點。
性格跋扈倒也沒什么,畢竟都是嬌生慣養的,性格跋扈些也是應該的。但若是牽扯到了人命,怕這風評就要壞事了。
姜寶青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將尋桃給帶了回來。
既然能從那禪風侯二小姐眼皮子下安然離開一次,姜寶青自然有安然離開第二次的法子,對于跟禪風侯家二小姐結怨,姜寶青反而不怎么擔心。
不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姜寶青想了想,問覓柳:“說是有來歷,那位二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個來歷法?”
覓柳小聲道:“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姑娘要聽,奴婢講就是了。這事,要從禪風侯家二小姐出生的時候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