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絕望的看著廖春宇,廖春宇卻不再看向冬雪,踅身快跑回了院子。
天下飄下來片片雪花,竟是下雪了。
姜寶青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冬雪,聲音依舊是淡淡的:“這包袱里頭裝的是你從前的衣裳,里面有幾件棉衣,足夠你在冬日御寒了。拿著走吧,以后不要再來糾纏春宇了。”
因著冬雪是被送官的,有好些衣裳都沒有帶走。廖春宇卻一直將那些衣裳用具小心翼翼的收理起來,一看就是心里某個角落還期翼著終有一天冬雪能幡然悔悟。
然而如今看來,冬雪是辜負廖春宇這一片心了。
冬雪哆哆嗦嗦的去解那個包袱,就見著里頭整整齊齊的疊著自己從前的衣裳,洗得干干凈凈的,他頓了頓,胡亂的扒扯了一下,挑了件最厚的披在了身上。
然而這會兒,廖春宇又從院子里快步跑了出來。
他小手里拿著一個香囊,看上去沉甸甸的,壓沉的很。
冬雪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是驚喜:“少爺…”
廖春宇將那香囊放在包袱上:“這是我攢的零用,銅板碎銀都有些,你拿走吧。這樣也算全了咱們一場情誼。”
冬雪手被凍得微微有些哆嗦,他不管不顧的一把扯過那香囊,扒拉開香囊的繩子,一看里頭果然是好些銅板跟碎銀子。
冬雪眼里閃過一抹貪婪之色,他方才還在涕淚縱橫的臉上,這會兒滿是洋溢著巴結的笑意:“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我知道少爺不會不管我的!”
說著,一手胡亂往懷里塞著那香囊,一手拎著包袱,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跑遠了。
廖春宇站在那兒,小小的身影寫滿了寂寥。
冬雪果然只是想要錢罷了。
他其實心里也暗暗期盼著,冬雪能把這銀子推開,跟他說,他不是想要錢,只是想回來。
大姐姐說的沒錯,冬雪,果然也不是什么知道錯了,他只是窮途末路了,所以才來這兒賣慘。
廖春宇悄悄的抹了一把淚。
姜寶青嘆了口氣,給冬雪錢,只會助長冬雪這種氣焰,沒錢的時候,就會跑來找廖春宇哭訴賣慘拿錢罷了。春宇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看來只能日后再留心些,徹底斷了冬雪利用廖春宇的這個念頭。
姜寶青心里一邊琢磨著,一邊出聲催弟弟妹妹進屋:“…下雪了,天寒了,咱們趕緊回去。今晚上給你們做豬肉白菜燉粉條。”
廖春宇看了眼冬雪離開的身影。
姜云山剛帶冬雪來到廖春宇面前的時候,冬雪還不叫冬雪。廖春宇很是喜歡這個比他大了幾歲的小伙伴,那一天下著雪,廖春宇便給這個玩伴起了“冬雪”這個名字。那是他們的緣起,而他們的緣滅,也是在一場冬雪里,兩人背道而馳。
晚上,姜云山找了姜寶青,同姜寶青商量起廖春宇的學習問題來。
“之前教春宇的那個先生,因著母親病重去世,前些日子回老家奔喪去了。”姜云山嘆了口氣,“因著那位先生學識很好,春宇也服管,我就想著暫時先不換學堂了。誰曉得前兒來了信,那位先生因著母親去世太過哀痛,傷了身子,病得起不了床了。這眼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說不得就得拖到年后去…”
“沒有新接任的先生嗎?”姜寶青好奇的問。
說起這個,姜云山就頭疼:“新接任的先生是位…”他性格溫和,實在說不出什么太過嚴重的話,只得委婉的換了個說法,“比較求真嚴肅的,性格稍稍刻板了些。春宇從前被他罰了好些日子,不愿學習了。我本以為之前那位先生回來就好了,誰曾想竟是還要再拖好些日子。”
說是“刻板”,其實是迂腐過了頭。
頭一日就拿廖春宇立了威,說廖春宇衣服系帶不對,不符合禮規,是在藐視禮法,就把廖春宇給趕回了家。
廖春宇還真以為自己犯了什么忌諱,委委屈屈的去找了姜云山,姜云山幫著理了衣帶之后,結果那先生又說廖春宇認錯的時候態度不誠懇,是在藐視學堂,又把廖春宇給趕出了學堂。
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了多次,廖春宇還從未受過這等委屈,當即說什么就不去學堂了。
這事姜云山心里也清楚,是那位先生故意在刁難廖春宇,他索性便讓廖春宇在家學習。
廖春宇其實并不怎么喜歡讀書,姜云山也不求廖春宇能在讀書上學出什么門道來,只求識字明理即可,只是眼下一直這樣,也不是個法子。
姜寶青想了想,倒是提出了個看法:“…阿晴在跟著我學藥理,字倒是認得差不多了,但總歸有些東西還是欠缺了些。只是京中對女子讀書極為苛刻,女學更是要求家世不凡才能入學。倒不如咱們請個先生來,在家中授課,阿晴跟春宇都能跟著學一學,也是極好的。”
姜云山點了點頭,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就去師門那邊打聽打聽,應有合適的先生。”
“要愿意教授女子才行啊。好些個先生都有自己的脾氣,不愿意‘折節’,哥哥你記得提前說明情況啊。”
“自然。”
姜云山動作很快,沒幾日就找到了合適的先生,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夫人,人看著和藹的很。從前一直跟著夫君做學問,兩人生養了兩個孩子,都早早的夭折了,后來相公也去世了,老夫人大病一場,這正好養好了身子,打算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的時候,遇到了姜云山托人找先生這事。
姜寶青在書墨鋪子里給姜晴廖春宇選了套文具,看著這地方離丹心藥鋪不是很遠,她索性又拐去了丹心藥鋪。
耿子江看著姜寶青一人過來,還很是可惜:“阿晴妹妹怎么沒跟你一塊過來?”
姜寶青說了給姜晴廖春宇在家里請了位女先生的事。
耿子江滿是艷羨:“哎,可真好,阿晴妹妹遇上你們這樣通情達理的哥哥姐姐。”他說著,又想起什么,從柜子下頭扒拉出一樣老物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