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青年愣住了,忙奔到窗邊看。
這真是太稀奇了,自打他這朋友腿好了的這三年,總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樣,雖說從前也不怎么愛搭理人,但那會兒他好歹還會譏諷一下旁人。然而自打他的腿好了,刀疤青年已經鮮少見到朋友的情緒這般外露了。
姜寶青頭上那惱人的落葉終于被人摘了去,姜寶青朝晉天羽笑了笑:“這小小葉子勞煩你啦。”
晉天羽剛要說什么,然而卻神色一變,回身格擋住來人有些犀利的掌風。
然而那人似是并不是為了攻擊,一掌將晉天羽逼退幾步后,沒有再次攻擊。
晉天羽心里還在詫異,看攻勢這人絕對是個高手,怎會不趁勢攻擊?
結果,晉天羽就見著,姜寶青懷里頭的布匹落到了地上,將他擊退的那人,帶著一股仿佛要將人揉碎的狠度,將姜寶青一拽,直接拽入了他的懷里。
而姜寶青,沒有掙扎,只是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任那人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
姜寶青從來沒想過,她有一天,還能跟宮計再次重逢。
姜寶青也從來沒有想過,她跟宮計再次重逢,是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
三年不曾見了,那華貴清雋的青年比起三年前,眉目間帶了幾分凜冽殺伐之氣,看上去更成熟了些。
她被宮計緊緊的抱在懷里,透過那冰涼的輕胄,似乎能感受到宮計在微微顫抖。
“你沒死。”宮計的聲音咬牙切齒的很,“姜寶青啊,你真是好得很,你沒死,為什么不來找我!”
這三年,他過得都是什么日子!
三里窩遭了山洪,他趕過去的時候,不僅是三里窩,大半個榆豐府,已然是一片汪洋,四下里哭聲陣陣,水面上還飄著不少尸身。
宮計沒有死心,他找了好久好久,最后才聽人說,他親眼見著姜寶青被人打落掉下了橋。而后,他又在一處下游的河灘上,發現了一具泡得發腫,不成人樣的女尸,腳上套著一只鞋子,同姜寶青最愛穿的那雙一模一樣。
宮計將那女尸挑了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安葬,然后大病了一場。
從來不曾后悔的人,幾乎每一日都在深深的悔恨中,去他嗎的自尊,不就是被拒絕了嗎?被拒絕怎么了,他當時就該不擇手段的把人給留下來,也總好過余生日日在相思苦中不得善終,只有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間隙里,才能得到一分半刻的平和。
姜寶青卻是不知宮計這三年來的日子,只是她聰慧過人,聽宮計說她沒死,先是詫異,繼而又恍然了。整個榆豐府都被淹了大半,尤其那些山村,更是十不存一,三里窩也被山洪泥石流給淹沒了,宮計自然是以為她死了。
“我…”姜寶青只說了個字,卻發現自己此刻根本說不出什么話來。
這三年來,她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宮計。
可是她也沒有忘記過他。
一刻也沒有。
然而這會兒,一股大力將姜寶青從宮計懷里硬是拽了出去,晉天羽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怒視著宮計:“你是什么人!”
宮計微微瞇起眼,看著姜寶青跟晉天羽,想起方才在二樓上看到的那一幕,姜寶青竟然朝這個人笑得那么甜,他聲音冷若冰霜:“這話該我問。姜寶青,他是誰?”
一副捉奸在街醋味橫生的模樣。
姜寶青卡殼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給他們彼此介紹。
“三當家,你眼前這位我以前的老相好,后來掰了。”
“老相好,這是我現在山寨里的三當家。”
…只是在腦海里想了下這個情形,姜寶青頓時就頭大如斗。
然而姜寶青的這種表現,落在宮計眼里,那就是姜寶青心虛了。
怪不得三年都不曾找過他,因為她,“移情別戀”了。
宮計這會兒臉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嘴角雖然還噙著一抹冷冷的笑意,但眼里頭的殺機,卻是猶如實質。
刀疤青年也趕緊從二樓沿街的窗戶跳下來,他明顯的看出這位脾氣并不怎么好的老朋友,快要控制不住的當街殺人了。
“老兄,冷靜,你冷靜一下哈。”刀疤青年先是勸了下宮計,發現根本勸不住,繼而又轉向對面,看到對面一身男裝打扮的姜寶青,倒吸了口涼氣。
原來,這個在軍中聽著賬下人馬說著一口葷段子只無動于衷喝自己酒的人,喜歡的是這一口?
這也不能怪刀疤青年想歪,他雖然見過姜寶青,但不過是那么匆匆一面,再加上也有三年多沒見了,姜寶青跟當時的稚嫩少女又有很大不同,樣貌也長開了,刀疤青年認不出姜寶青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過目不忘的姜寶青卻是認出了刀疤青年。
這不是曾經來過他們門口找過宮計的柳明安么?
“柳大人,許久不見了。”姜寶青很是客氣的跟柳明安打了聲招呼。
刀疤青年柳明安微微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姜寶青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宮計冷笑一聲:“你連他都記得,就是忘了我對吧?”
姜寶青笑臉慢慢冷了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宮計。
這三年來,她沒有忘記過宮計,自然也沒有忘記過當初他們之間的決絕。
久別重逢的喜悅慢慢散去以后,浮上心頭的,又是那無邊無際的酸楚。
能再見面又怎么樣,他們之間還是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三年的時間,并沒有將這道鴻溝抹平,相反,這道鴻溝還更難以跨越了。
她現在,是臭名昭著的山匪寨子富貴寨的醫師。
姜寶青往后退了兩步。
宮計看著姜寶青的動作,面無表情,只是眼神越發冷了。
姜寶青回身撿起方才失魂落魄之下從懷里掉下的那匹布,輕輕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客氣又疏離道:“宮少爺,別來無恙…只不過我這會兒還急著回去,就不跟宮少爺寒暄了。反正咱們也不會見面了。”
一副要跟宮計劃清界限的模樣。
宮計不說話,一雙丹鳳眼只有些陰鶩的定定盯著她。
姜寶青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幾步之后,索性直接小跑起來,像是忍受不了什么,要趕緊逃離此處似得。
晉天羽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宮計,也轉身去追姜寶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