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旗袍女人
一夜無眠。
俯在桌案上的許長歌伸了伸懶腰，看向窗外。
暴雨已經停了，清晨的陽光從天幕亮云處透射下來，透亮，清新，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桌子上的筆記本上，是他能想起來的，往后二十年最火熱的電視劇和電影名。
這些超前的訊息和記憶，將是他再次崛起的關鍵和資本！
短信聲響起，許長歌拿起了那個年代感十足的黑白屏手機。
是《將友誼進行到底》劇組發來的消息，讓他在今天10點前去報道并且試鏡。
就如他的日歷所記錄的，他試鏡的是一個有臺詞的角色。
許長歌放下了手機，淡漠的眸子中看不出絲毫激動的情緒。
對于一個入行不久的新人而言，這自然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削尖了腦袋往娛樂圈里擠的人有數十萬，而能為大眾所熟知的只有幸運的極少數人。
別說是有臺詞的角色，即便只是露臉，也有無數龍套爭先去演。
上一世的許長歌即是如此，在獲知得到試鏡機會的他欣喜若狂。
接連三天都在研究琢磨這個角色，哪怕這個角色僅僅只有十來個鏡頭，五六句臺詞。
以他的天賦和努力，在試鏡之時自然得到了試鏡助導的高度贊揚。
但結果很諷刺，他的這個角色被制片人的推薦演員臨時頂了，與他無緣。
重來一次，許長歌相信憑借著磨練數十年的演技和手段可以奪回這個角色，但此時的他卻沒有這個心思了！
為了這樣一個小角色而大費手腳，在他看來不僅是執拗，還有些幼稚了。
況且，他知道這部電視劇的結局格外慘淡——別說在全國范圍內，即便是在首播的地方臺，收視率也沒能破一個百分點。
而許長歌重生之后的第一個目標，自然也不會是這部注定失敗的作品。
稍稍洗漱過后，許長歌把手機揣進兜里，再把自己的全部家當，一百二十三塊五毛放進內襯口袋，推開了房門。
一個小時后。
許長歌站在一處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門口。
這里，將是他重新出發的起點。
許長歌上前輕敲了敲門，門吱嘎一聲打開。
一個身穿著青花色素雅旗袍的女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梳著齊耳短發，短發之上又燙出層層麥浪，服帖地貼在耳后，她一出現就斜斜地倚著門，媚眼如絲，上下打量著許長歌。
“找哪位？”旗袍女人的聲音帶著些許吳儂軟語的腔調，聽起來格外悅耳。
眼前的這個女人像極了舊時代那些穿著旗袍高貴典雅的江南女子，她們云鬢高挽，眉纖入鬢，款款蓮行。
淡淡的目光隨意從你身上飄過，卻能讓你覺得媚眼如絲，詩意夢幻，魅惑無限。
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絲絲縷縷的幽香，總是無聲地訴說著她們竹絲切切的心緒，和煙雨紅塵中纏綿的故事…
不可否認，眼前的這個女人便擁有著這樣顛倒眾生的魅力。
旗袍女人不認識許長歌，許長歌卻認識眼前的她。
不止是認識，甚至在十年后，他和這個顛倒眾生的女人還有過一夜的魚水之歡。
陳璇然，凱城傳媒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一個特立獨行的女人。
之所以她會住在這所老宅，據傳是和家里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些也只是道聽途說，許長歌也不關心，但毋庸置疑的是，圈內很多制片和導演都很給她面子。
她也經常會有一些角色的試鏡機會給有途徑知道她的人，只是酬勞她要抽一半！
很公平，但也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
而許長歌，需要的，正是這樣的機會！
“找你。”許長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從云層里撥開陰暗，一下子就照射進來，溫和而又自若。
陳璇然怔了怔，臉上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微微側過身，一邊向屋子里邁去，一邊對許長歌說道：“進來吧。”
行走間，陳璇然旗袍的側面開叉分分合合，步子不急不緩，兩條細長的美腿若隱若現，引得人遐思無限。
不只是遐思，許長歌曾經有幸見識到，這是他的榮幸。
走進大門，繞過照壁墻，便是招待來客的客廳了。
兩張素雅的布藝沙發，簡單的枯藤茶幾，上面一盞罩了淺黃色小碎花的燈罩的臺燈，墻角一臺老式唱片機正播放著老曲。
屋子里散發著難言的慵懶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思維也不知不覺地停滯了。
走進會客廳，陳璇然素手輕抬，示意許長歌坐下。
隨后自己又坐到了另外一張沙發椅上，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了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點火前，斜眼看著許長歌，做了一個詢問的表情。
許長歌灑然一笑，微微搖頭：“不介意。”
裊裊的香煙中，陳璇然的臉變的虛無縹緲起來。
只是在那白霧之后，許長歌卻是知道有一雙目光灼灼的黑眸在注視著自己。
“倒是不錯的胚子，既然你能找來說明多少有點路子，說說吧，看中了哪個角色？”陳璇然口吐香蘭，輕聲問道。
許長歌倒是氣定神閑，他看了看陳璇然漂亮的眉眼，說道：“《巷戰》，配角高燃。”
《巷戰》，導演杜山執導的黑幫電視劇，在即將到來的99年，它并不是這一年的收視冠軍，甚至連排進前三都有些勉強。
但若說起對今后影視作品的影響力和廣譽度，《巷戰》卻遠遠超過了今年的其他作品，無出其右。
在許長歌的印象中，黑幫影視作品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八十年代后，黑幫影視作品進入了一個江湖英雄的時代，講義氣、講信用、講道德。
這個時期也涌現了一批諸如《江湖北飛》、《旺角兄弟》一系列優秀的影視作品。
第二個階段是九十年代初，黑幫影視作品中，是非恩怨已經模糊，正義非正義區分逐漸消失。
只剩下快意恩仇、只剩下熱血躁動、只剩下逞兇好斗。
講義氣、講信用、講道德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單純拿著西瓜刀砍人；你和我有仇，我就把你弄死…
在人心浮躁的大環境下，這些影視作品帶來的影響是惡劣的，尤其是對是非觀念不強的青少年，負面影響極大。
在許長歌看來，一部影視作品，即使不去承擔道德宣傳的作用，也應該想到什么是正義的，什么是美好的。
但這個時期的黑幫影視作品卻連這個界限都模糊了，那么，這種藝術形式的存在價值就不大了。
這也是黑幫影視作品沒落的最根本原因，以致于近幾年都沒人去觸碰這個題材，因為只要投資就一定會虧本。
而在這種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杜山攜《巷戰》橫空出世。
他執導的電視劇《巷戰》憑借著一己之力重新定義了黑幫影視作品，重新賦予了這個類別作品的存在意義。
許長歌要做的，便是要搭上這輛快車，一舉闖進演藝圈。
眾人的不看好…也就意味著他的機會！
但即便是這樣，一部影視作品的重要配角，也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所能覬覦的。
陳璇然吐了一個漂亮的煙圈，看著許長歌的眼神似笑非笑。
“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