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秘辛
拿一段二十幾年的人生做素材，尚且有不少值得講的故事。
拿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做素材，更是有著說不完的新鮮事。
姜慕白坐在床沿，漫無邊際地談天說地。
從歷史到科技，從科技到人文，他將華夏近現代史與21世紀信息化社會中所有能想得起的要素一一講解。
超越想象的新奇故事一次又一次地震撼著小丫頭的心神，使她壓抑不住驚呼。
由于驚呼聲太過頻繁，隔壁劉大媽家中門窗都被屋里的人狠狠地摔了一通。
到了子夜，姜慕白正要說起風靡一時殺馬特造型與非主流火星文，魏萊卻支撐不住，歪著腦袋陷入夢鄉。
看著她不設防備的睡姿，姜慕白莞爾一笑，輕輕替她蓋好被褥。
出了臥室，姜慕白躺到窄小的單人床上，獨自消化著無處宣泄的情緒。
早知道站在樓頂裝B會有如此結果，他一定乖乖留在室內，絕不耍寶。
可要說后悔，似乎又算不上。
畢竟，對于一個曾經癡迷仙俠、向往超凡力量的大齡中二來說，這個世界更加精彩。
倘若有朝一日能夠通玄，能夠御劍行空，那便圓了少年時期的夢。
圓夢的機會多么難得，尤其是不切實際的夢，如今“不可能”變成“可能”，自然要全力以赴，把握機會。
“不過，在這個世界里經歷得越多，在修行之道上走得越遠，我的變化也就越大，等到能回去的那一天，我真會回去么？”
半夢半醒間，姜慕白依稀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知是在心里還是在耳畔。
他仿佛是在與自我對話，腦子里模模糊糊地想著：
“小說家們寫得沒錯，人確實是種奇怪的生物。”
“劍閣遇襲那天，我坐在這屋里，抽著煙，心想，殺人了，以后我就不再是以前那個‘我’了，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結果一覺醒來，什么感覺都沒了，我還是那個我。”
“現在也一樣，以后也一樣，不管什么時候回去，我還是那個我，只要能回得去，一定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
日上三竿，陽光透過窗戶投在姜慕白臉上，他長且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而后倏然上下分開。
“嗯——”
姜慕白起床伸了個懶腰，微微笑著揉了揉臉。
他美美地睡了一覺，醒后渾身舒爽，睜眼又見了屋外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先前積郁心中的負面情緒，便如晴空下的薄冰一般，迅速消融。
與魏萊共進早餐后，姜慕白去了龍津街，找到吳狄推薦的季記裁縫鋪。
季記裁縫鋪近兩年來聲譽鵲起，服裝價格也是水漲船高，一套中檔武服的售價居然高達一萬，對比定武城人均產值與消費力，這個價格高得有些不合理。
不過，購買武服的顧客要么是貴胄子弟，要么是武道修士，二代自不必說，修士擭取財富的能力也是遠超常人，考慮到這一點，也就不難理解季記裁縫鋪的定價策略了——要是衣服定價低了，主顧們還嫌它有失身份呢！
再者，貴有貴的道理，季記不僅做工精良，而且效率奇高，從量尺寸到出成品，只用了半個時辰。
當鋪中女工呈上武服成品時，姜慕白著實吃了一驚，整套服裝挑不出絲毫瑕疵，讓他難以相信這是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趕工完成的作品。
女工看出姜慕白的驚詫，掩嘴笑了兩聲，頗有些得意地說：“我們掌柜的是秘藏境修士，她的本命法寶就是剪子和頂針呢。”
“噢，難怪。”
姜慕白恍然點頭，原來季記老板是秘藏境修士，難怪能在這么短時間做出一套武服，也難怪只用了兩年便在龍津街做大，隱隱有成為定武城服裝業龍頭的趨勢。
女工行了個萬福禮，說：“客人請去更衣室換上新衣，容我瞧瞧還有沒有要改的地方。這衣服呀，拿在手里看是看不出毛病的，得穿在人身上才曉得要怎么調，怎么改，這才叫量身定制嘛。”
“好。”
姜慕白答應一聲，進了更衣室換上武服。
走出更衣室時，他清楚地看見，那名女工的瞳孔迅速張大。
“客、客人換上這武服，真、真是…”女工兩眼放光，支支吾吾嘀咕片晌，低頭小聲道，“真是好看。”
相比曾經在大商場里見過的，口若懸河的男裝導購，這女工笨拙的贊美反倒更讓姜慕白受用，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贊美很真實。
不論那女工是真的緊張，還是故意演戲，總之讓他覺得真實，所謂用戶體驗，不就是這么一回事么。
女工繞著姜慕白轉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我實在挑不出毛病，客人覺得呢？可還滿意？”
姜慕白走到兩面全身鏡中央，緩緩轉身，細細觀察，收回視線后滿意點頭。
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完美。
量身定制的武服不僅合體舒適，而且精致雅觀。
更妙的是，武服設計以莊重肅穆為主調，幫他擺脫了中性美所帶來的煩惱。
他羨慕濃眉大眼的陽剛俊男，偏偏長了張俊俏的美人臉，以前常常被人調侃，說是“潛力指數max的女裝大佬”。
如今穿上武服，英氣蓋過俊美，他自我感覺好得快要爆炸。
站在一旁的女工眼都不眨地盯著姜慕白看，一邊看一邊說道：“客人年紀輕輕便衣冠禽獸，真叫人羨慕。”
前朝文官官服繡禽，武官官服繪獸，因而“衣冠禽獸”最初是贊語，后來宦官專權，文官武將欺壓百姓，這個成語才被用作貶義。
靈氣復蘇以后，修士服在設計創新過程中，逐漸采用龍、鳳、鶴、雁、獅、虎、豹、彪等圖案作為紋飾。于是衣冠禽獸又擺脫貶義詞身份，重回褒義詞行列，平時街坊鄰居坐在一塊閑聊，提起誰誰誰家的某某某衣冠禽獸，語氣中大都帶著羨慕。
“咳咳。”
姜慕白心中有一口槽，不知該向誰吐，道理他懂，但還是接受不了啊！
得了個“衣冠禽獸”的評價，再照鏡子時只覺得怎么看都尷尬，無奈之下，姜慕白只好收起臭美的心思，匆忙付錢走人，趕向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