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黑酒館
（30.重賞）
平息匪亂之后，劍閣漸漸靜了下來，并不是純粹的靜默，因為大堂仍有一個噗嗤噗嗤的聲音不斷響起，那是兵器劈砍血肉的聲音。
殺害朱享福的匪徒已被砍了二百多下，整具軀體沒有一塊好肉，但吳狄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姜慕白想過勸阻，可終究沒有出聲，他不知該怎么勸，又不愿眼睜睜地看著吳狄發瘋，便轉去收斂死者遺體。
經此一役，劍閣死傷二十六人。
十人輕傷，八人重傷，八人遇難。
寫在紙上不過是輕飄飄幾個數字，放在眼前卻是比山還要重的悲慟。
朱享福身中五槍，死不瞑目；丁五郎幾近腰斬，手里還死死攥著一塊衣角；鮑興死而不倒，長劍貫穿他與匪徒身軀，兩人同歸于盡，一前一后抵住彼此…
為他們一一蓋上白布后，姜慕白朝著遺體深深鞠躬。
“各位，走好。”
“走好。”
一眾劍閣子弟立在他身后，齊齊鞠躬。
方才姜慕白于混戰之中斬殺手持火器的長發悍匪，已然贏得他們的尊敬。
“哎。”
白發老者越過眾人，立在八具遺體跟前，嘆了一聲，說：“是秦某的過錯。”
“秦長老。”姜慕白恭敬行禮，勸慰開解的套話在嘴邊轉了個圈，又咽回肚里。
“嗯。”秦長老點點頭，吩咐道，“你隨我來。”
言罷，也不解釋緣由，便朝著鑄劍池所在的方向邁步。
姜慕白料想這位長老性情孤僻，所以沒有發問，乖乖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鑄劍池，接著從鑄劍池內的暗道進了地下長廊。
地下長廊幽暗僻靜，隔音效果極佳，若沒有燭燈照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一般來說，這種場景出現在影視劇里都意味著危險即將逼近。
腦子里忽然冒出這么個奇怪的念頭，姜慕白不由地緊張起來，他心想，要是秦長老把他這新來的當作奸細，帶到地下室一劍殺了，那豈不是…
“姜師弟，咳，咳咳。”
透著虛弱的聲音打斷了姜慕白的腦補，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長廊盡頭處的房間內，嚴建淳半躺在一張躺椅上，兩頰灰青，唇色蒼白。
“嚴師兄？”姜慕白嚇了一跳，快步走上前問道，“你這是？”
“死不了。”嚴建淳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接著解釋道，“蕭山藏了兩個邪魔，幸好有宋知城坐鎮，否則…哎，是我失算了，沒想到竟有賊人敢對劍閣下手。”
白發蒼蒼的秦長老往前踏了一步，痛聲道：“是秦某的過錯。若不是秦某貪戀進身之階，劍閣怎會有如此損失。”
“秦長老不必自責。”嚴建淳搖了搖頭，緩聲勸慰，“頓悟乃是難得的機遇，您觀太玄劍經，悟了其中真意，只差一步即可通玄…換了誰遇到這等情況，都不會舍得下這進身之階，可您為了保住閣中子弟的性命，只走了半步，半步，可惜。”
聽到這兒，姜慕白心中許多疑惑頓時消解。
先前他想不明白，定武劍閣作為中原東土一流勢力的分支，安防工作怎么會差得一塌糊涂，既沒有衛隊，也沒有預備應急安保措施，甚至沒有布置從院門到大樓正門的警哨。
現在想來，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不需要。
令狐主事在時，通玄以下不可能對劍閣造成威脅，而主事不在時，還有秦長老暗中守護。倘若連令狐主事和秦長老都對付不了，那么警哨也好，衛隊也好，都是毫無意義的擺設。
可今日主事不在，嚴建淳帶隊上山，而秦長老頓悟閉關，誰能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有一伙不要命的流匪趁虛而入。
“姜師弟。”嚴建淳再次打斷姜慕白的思緒。
“在。”姜慕白雙手作揖，應了一聲。
“今日之事我已電報通知令狐主事，主事說你做得很好，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嚴建淳忽然咳出一口暗紅的血。
姜慕白看了看他，接著看了看秦長老，猶豫再三，沒有出聲。
嚴建淳用手帕抹去嘴角血跡，繼續說道：“主事說，你做得很好，賞，永安通寶一萬，上品凡兵一件。”
“謝令狐主事，謝嚴師兄。”
姜慕白拱了拱手，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意，憑著穿越之前混跡職場時所積攢的經驗，他已猜到這獎賞并不好拿。
若是為了凸顯一個賞罰分明，理應當著劍閣眾人的面給他獎賞，以此激勵士氣，怎么會讓他單獨來這兒領賞？
十有八*九，是有事要交給他辦。
果然，嚴建淳話鋒一轉，說道：“秦長老告訴我，是你勸他留下活口，也是你勸他斥退官兵？為何？”
姜慕白不假思索，如實作答：“今日之事太過蹊蹺，先前我以為閣中有奸細，但這是伙流匪，不太可能與閣中子弟勾結，那么，很有可能是有人給他們提供了情報，唆使他們襲擊劍閣。所以，我認為應當留下活口拷問情報，問清幕后主使。”
嚴建淳微微點頭，問：“怎么問？”
想起上邊八具遺體，姜慕白神色陰冷地答道：“酷刑拷問，如果問不出，那就看看哪個聰明，哪個笨，聰明的那個活活打死，笨的那個打到半死，然后扔到荒郊。如果他們在外邊還有同伙，那他一定會找過去，我們派人跟著他，順藤摸瓜。”
“很好，你不僅天賦過人，腦袋也很靈光。”嚴建淳連連點頭，捂著胸腹說道，“有件事要交給你辦我才放心，姜師弟，你可愿意？”
姜慕白心里犯起嘀咕，他覺得這份信任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雖只來了劍閣幾天，但背景已被查的清清楚楚。
再者，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劍法，又有修煉天賦，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做賊？
“嚴師兄要我做什么事？”姜慕白心里打著自個兒的算盤，沒有一口答應。
嚴建淳強打精神，用提高了兩個度的音調說：“劍閣丟了樣東西，很重要，得找回來。”
“什么東西？”姜慕白問。
嚴建淳與秦長老交換了個眼神，皺眉道：“你知道飛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