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回來。”蕭鳶見是景寧回來了,趕忙起身迎了上去拉她的手,不著痕跡將人看了一圈兒后,沒發現什么痕跡。蕭鳶悄然松了口氣,轉身對鄭安宴笑道:“不知鄭伯伯舍不舍得讓貴府的大小姐親自送我這一程?”
鄭安宴放下茶杯,也道:“是景寧回來的晚了,白白讓你等了這么久。也罷,你府上規矩嚴,便不留你了,代我向令尊問個好。景寧,蕭大小姐為了等你可是在我這兒吃了快一下午的茶了,好好陪人家說說話,姑娘家的事我便不摻和了。”
景寧才一應聲,便被蕭鳶拽著胳膊不著痕跡的帶了出去。
“你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我這地板可濕滑的很,當心一會兒摔個跟頭被底下人看了笑話。”景寧笑道。
蕭鳶帶著景寧往園子里人少的地方走,到了塊兒假山方才停下。
“你也看出來了,那呂王妃可著實沒安什么好心,她又收了你那好妹妹做義女。這頭才受了申飭,那頭就把你們喊過去了。這不是擺明了想難為你嗎?我也是一時急亂了分寸就急急忙忙的過來了,誰知她又留你這么久。”
景寧安慰道:“你不知內情。那呂王妃是把我們喊過去了,可她找的卻是鄭休寧的麻煩,反倒給我好些體面。”
蕭鳶這才道:“那便好。只是我看那方嬤嬤也不是什么軟茬子,你以后當心她著點。我只提醒你這一回,往后你得自己當心才是。”
景寧愣了愣,對蕭鳶展顏笑道:“好。”
恰兩人一路磨磨唧唧到了門口,蕭鳶也不再多說,沖景寧笑了笑,提起裙擺上了自家的車架,從窗戶里向人招手。景寧在后頭目送蕭鳶的車架行至目所不及,轉身回府了。
“往后蕭鳶送來的東西都先與我說一聲再入庫。”景寧對碧華道。
“不知這蕭小姐哪處做的不對?”碧華好奇。
“我從未與她說過方嬤嬤的事,她不應該知道。”
碧華吃了一驚,才反應過來,轉念細想,又道:“可看蕭小姐的樣子也確實是為小姐擔憂...”
“這也是我的不解之處,眼下除了這一出破綻我也還未發現些什么,還是留待來日細細琢磨吧。”
景寧這樣說著,心中卻也不平靜。她回府之前呂王妃才剛剛把方嬤嬤給了過來,在這之前連父親也是不知道的。蕭鳶消息如此靈通,想必是一直盯著的。卻不知蕭家要對付的究竟是誰。呂王,呂王妃,還是她鄭家?蕭鳶若真是要對付她,只需在府上靜待便是,又何必來尋她?反倒容易出紕漏,何況蕭鳶一直對她不錯...
景寧一路想著一路回去,腦子活絡不開便多用了幾口膳食,倒頭不一會兒便睡了,完全沒去理會鄭休寧與方嬤嬤,也就不知那頭鄭休寧是如何辛苦。
“二小姐,用膳時湯匙不能碰到碗口。”方嬤嬤道 鄭休寧款款應道:“是。”
“二小姐,筷子是不能碰到餐具的。”
鄭休寧動作上帶了幾分僵硬:“是。”
“二小姐,咀嚼食物時不可以發出聲音。”
鄭休寧笑臉僵住:“是...”
“二小姐,點心的碎屑不能沾到臉上。”
“嬤嬤。”鄭休寧終于忍不住了:“您是義母的人沒錯,可這兒是丞相府,我好歹也算是鄭家堂堂正正的二小姐,也算是你的主子。我尊您一聲敬稱也是看在義母的份兒上,還望您不要僭越才好。”
“老身不敢。”方嬤嬤不為所動,冷淡道。
“只是老身方才說的這些都是尋常高門貴女最尋常的規矩,您卻一再漠視禮法行為荒誕無度,先前連宮里的貴人都下旨申飭您了。老身既是呂王妃的人,就不能眼睜睜看您失了身份,做些本不該做的事。”
鄭休寧被說到了痛處,臉色一白,再不敢反駁。
方嬤嬤說的本也在理,只是楊氏先前一向得寵,幼時教她規矩的嬤嬤也對她很是寬容,只偶爾稍加提醒兩句,楊氏不放在心上,她便也沒認真去做。平日與旁的小姐們聚會時守一守規矩便是了,自己在家時還這般拘謹,實在是叫人說不出的難受。
話是那樣說沒錯,真要履行,闔府上下都沒個做的到的。
不,也就只有鄭景寧做得到了,還做的那樣優雅從容。
鄭休寧咬牙暗恨。想到今日糟的這番苦楚又有她不少功勞,忍不住氣紅了眼眶。
方嬤嬤見鄭休寧安分下來了,冷笑著道:“還有,二小姐的生母應當是個姨娘吧?妾生的小姐只算半個主子,何況老身還是呂王府的人,本就不必聽您使喚,還有些權力替王妃管教管教您。您這主子的架子,還是莫要擺到老身這兒來的好。”
鄭休寧聽到這兒,簡直氣到腦殼兒疼。什么義母嬤嬤,王妃姨娘的,全都是磨人的禍害!
呂王妃收了她做義女又能怎么樣,還不是占了個名頭送自己奴才欺負到她頭上來,這老奴才竟然還說她些什么主子奴才,無視法度目無尊卑,真真是惱人到了極致!只可恨她到底無力反抗...
就算為了日后報復鄭景寧,鄭休寧現下也只好忍了這口氣了。
“方嬤嬤說的是,是我糊涂了。”鄭休寧學著鄭景寧的樣子,擺出了一副高門小姐的氣魄來。連鄭休寧自己都沒發覺,她現如今的模樣跟她所記恨的人有多少相似。
“二小姐明白那便好。只是為了加深印象,好避免日后再犯,您今日最好還是先不要睡了。聽聞府上老太太喜愛佛經,今夜您不如就跪在佛前,先坐上一夜如何?權當是為老太太祈福了。”
“什么!跪上一夜?!”鄭休寧尖叫。她都從未在地上跪過兩個時辰,若真實打實的跪上一夜,那還了得,膝蓋不廢也得殘了。
“看來您也覺得不夠誠心了。”方嬤嬤微微一笑,“倒是好辦的很,一會兒我吩咐她們把墊子撤了就是。一向為家中長輩跪禱祈福的人多,撤了墊子真跪在地上的卻少。您若真的是這樣做了,明日我便替您在老太太前頭說道說道您的孝心。”
鄭休寧雙膝一軟,嚇癱在地。這一瞬間,她把方嬤嬤,呂王妃,鄭景寧,甚至是楊氏,全都恨了個遍。
她淪落到現如今這個地步,受人磋磨,半點不怪自己,只怨老天太過不公,鄭景寧手段太過毒辣,指使呂王妃派下人磋磨她,一點姐妹情面都不顧惜。
“二小姐,請吧?”方嬤嬤拍了拍手,兩個自呂王府帶來的粗實婆子上前架起鄭休寧,往佛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