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賜長青丹,胡慶言倒也光棍,沒再得寸進尺,本來他也不可能一直稱病,凡事都有個度,真把宮里那位逼急了,對他也沒好處。
如今,一顆長青丹,加上明王的一個承諾,他才肯出山,也算是掙足了顏面,足以警告某些人,敢妄動到他頭上,是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不過臨走前,胡慶言還是有些不甘心,沒忍住問墨白,對此番向他下毒的幕后黑手,有何看法。
墨白不答,只稱調查兇手是國朝的事,明王府沒有能力,不想,也不會插手。
墨白這態度,胡慶言豈會聽不明白,墨白這是告訴他,對于朝中傾軋,明王府沒有興趣。
不能借明王的手,去對付向他下毒的幕后之人,胡慶言心中有些遺憾。
但轉念一想,明王不插手朝中,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趟來見明王,比他之前預料的情況,已經要好了太多,胡慶言對這個結果,還是極為滿意的。
唯一遺憾的,是至今為止,他依然沒能搞清楚明王的立場。
幫助國朝出面,來讓他出山,卻又明確表明,不會干涉他在朝中的行事態度,沒有幫助陛下鎮壓他的想法。
明王這種模糊不清的態度,讓他心里總是繃著一根弦,不敢肆無忌憚。
出了中宮。
兩名侍衛擺好擔架,胡慶言卻擺擺手,表示不用了,直接帶著兩名侍衛朝著御書房走去。
兩名侍衛心中很驚訝,皆暗道“明王醫術,果然名不虛傳”。
當走出后宮,胡慶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中宮方向,嘴里低聲呢喃:“先帝啊,這就是您留下明王不殺的目的嗎?”
胡慶言的事了了,墨白被太后留下用了膳。
“明日就將送先帝歸陵了,明王府上下人等,也須隨同百官一起送陵,你府中可曾安排妥當,要不要回府安排一下?”太后問道。
墨白搖頭道:“陸尋義已經回府了,阿九也在府中,在這些事上,兒臣還沒有他們懂的多,他們會自行安排好的。”
太后點了點頭,又道:“最后一夜了,王妃還是不進宮嗎?”
墨白剛才就已經猜到太后的意思,平靜搖頭:“她最近身子確實不妥。”
太后抬眸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你不會告訴本宮,明日送陵,她也不出面吧?”
墨白默默吃飯,不出聲。
“啪!”太后將筷子往桌上一拍,盯著墨白:“你老實告訴本宮,她究竟怎么回事?到底是你不讓她來,還是她不肯來。”
墨白張嘴,剛要開口,就只聽太后又道:“別再用安全問題敷衍本宮,之前本宮被你巧言蒙蔽,一時信了你的鬼話。如今宮中亂成這樣,新君處處鎮壓都來不及,你不給他惹事,他就燒高香了還會主動來惹你?他是嫌麻煩還不夠多嗎?你休想再糊弄本宮,還不老實招來?”
墨白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作何解釋。
母子倆頓時冷了場。
老宮女站在一旁,望著墨白,無奈的嘆口氣,她清楚的很,娘娘其實早就想通了,不過是一直忍著,不想戳破,怕墨白臉上難堪。
這幾日,明王妃不露面,其他人不說什么,后宮里卻是有閑言閑語的。
有些話免不了難聽的很,有看不慣的,說太后家教不嚴,枉為一國之母。
有看笑話的,說逆賊之女就是逆賊之女,毫無半點德操廉恥。
有居心不良的,說明王品德有缺,早對先帝不敬,實不當人子。
還有些人說王妃天生一張魅惑臉,明王早已被美色所迷,王妃不愿守靈,明王又豈敢說半個不字…
宮中女人看著雍容華貴,真要傷起人來,她們的嘴可毒辣的很。
這些都還是體面的,更有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太后聽得這些話,哪里能夠受得了。
已經派人在后宮里解釋,王妃之前受襲,動了胎氣,如今受不得風,在家中為先帝守靈。
若是其他日子,這理由倒也說的過去,可如今說這話,豈能服了人心?
先帝大喪,舉國皆哀,連懷胎十月,即將臨盆的王妃和公主,都得長跪靈前,憑什么就明王妃如此嬌氣?
太后忍了兩天,這眼看最后一天了,她終究是忍不住了。
“是我不讓她來的,母后要罪,就責罰我吧。”墨白沒辦法了,只能耍光棍了。
“哼,你現在翅膀硬了,本宮奈何不了你了,是吧!”太后聞言大怒,飯也不吃了,氣的轉身便走。
“殿下,這…”老宮女苦笑一聲,最后轉身朝著太后追去。
墨白看著她背影,搖搖頭,這事,他沒辦法去勸太后,他已經對林素音說了,今后不會勉強她為明王府做任何事。
話才剛剛落地,現在讓他食言嗎?
他墨白好歹是個男人,能丟的起這個人?
飯是吃不下去了,墨白放下筷子,起身出宮。
出了門,他倒是不再想這事。
太后如今就剩他一個兒子,就算生氣,也不能不認他。
等這事過了,太后氣消之后,再來陪個罪,也就過去了。
墨白是想的簡單,他卻不知太后豈有那么好對付,一走了之就行了?
內宮中。
太后先前其實還有些拿不準,如今卻是搞清楚了。
什么王妃身子不適,什么考慮到安全問題,根本全是托詞。
太后是當真動了怒,尤其是見到墨白被拆穿之后,竟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就更惱火了。
老宮女追來,給她端了一杯茶,緩聲勸道:“娘娘,莫要氣壞了身子。殿下絕不是有意惹您生氣的,他不讓王妃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本來端著茶的太后,聽了后,又將茶碗放下,道:“這我豈能不知,只是你說說,先帝大喪這種時候,王妃能不露面嗎?不管出于什么考慮,這都有違孝道。”太后搖頭,眼眶又有些紅了:“只是沒有人敢到他面前去當著他的面說閑話,可暗地里,各種戳心之語,你這幾日還聽的少嗎?我可以不在意人家怎么樣說我,但皇兒的名聲豈能不要?”
老宮女不知如何辯解,只好輕嘆一聲:“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殿下一向考慮事情都極為周全,這次為何如此,老奴也是搞不清楚。”
太后聞言,想了想,又站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老宮女連忙跟上,可到了外間,哪里還有墨白的身影。
太后愣了愣,隨即更是惱怒,指著那桌子對老宮女道:“你瞧瞧他這是什么態度?話都沒說清楚就走了?他眼里還有本宮嗎?”
“殿下怕是不敢耽擱去給先帝守靈。”老宮女苦笑道。
“哼!他要真有這么誠的心,豈能連王妃都不帶?”太后道。
“娘娘,這話可不好說。”老宮女一聽,面色一變,忙提醒道。
太后也是氣糊涂了,別人這么說她兒子,她自己豈能也這般說,坐在椅子上生了一會悶氣,還是道:“不行,今日最后一天了,無論如何,林氏女也得來一趟。”
“娘娘,您想…”老宮女一聽,面色微變。
“派人去一趟明王府,傳本宮的懿旨,讓王妃進宮守靈。”太后沉聲道。
“娘娘,還是知會殿下一聲吧,別真的壞了殿下的考慮?”老宮女有些擔心。
“不用了,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幾日,本宮只要一提王妃的事,他就立刻轉移話題,這其中必定有貓膩,若是本宮沒猜錯的話,他們兩人之間怕是出了什么問題,不是皇兒不想讓王妃來,而是他沒辦法開口,所以剛才被本宮拆穿了,他寧愿受本宮責罰,也不肯讓王妃進宮。”太后手一揮,沉聲道。
說罷,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壓低聲音,對老宮女道:“看皇兒模樣,本宮心里有些懷疑,搞不好還真被后宮里那些人說準了,是王妃不愿意來給先帝守靈,墨白拿她沒辦法…”
“這不可能吧!”老宮女面色一變,這話可就嚴重了,連忙道:“娘娘,王妃在您身邊也待了不少日子,她應該不是如此不懂事的人,先帝大喪這般大事,她豈敢任性?”
太后微微沉默,好一會才道:“具體怎么回事,本宮并不知道,只是猜測或許與之前皇兒劫持林華耀的小兒子有關,之前皇兒也承認過,因此事,兩人之間有些別扭,當時本宮只覺得不過是吵嘴幾句,不至于敢在先帝打傷,守靈之事上亂來,所以便信了墨白說的什么出于安全考慮那番鬼話。”
“但如今看來,怕是這兩人之間不只是小別扭這么簡單。”太后眸光望向門外,聲音冷了一些:“希望是本宮猜錯了,從前本宮還是有些同情王妃的,知她心里苦,是從不愿待她刻薄的,她嫁到我皇家來,本宮連重話都沒說過她一句,能護著的地方,也盡量護著。若真是她因一時之氣,仗著有孕在身,竟敢連明王府的顏面都摒棄,那本宮可容之不得,怕是的問一問她出嫁從夫的道理,是不是還要本宮來教她。”
“娘娘,現在您還只是猜測,可不好真的與王妃傷了和氣,要是萬一誤會了,那多不好。”老宮女忙低聲勸道。
“嗯,派人走一趟吧,去看看究竟什么情況,若是她不肯說,就直接傳本宮懿旨,先將她帶進宮來,先為先帝守靈,待大喪結束之后再去細查。”太后想了想,最后道。
“真的不先知會殿下一聲?”老宮女問道。
“不用了,告訴他,他必要想方設法的攔著,也不知本宮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這么個沒出息的兒子,連自家王妃都治不了…”太后搖頭,滿是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