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昌華藥鋪和明王府都是在宮城邊上的城中心境內,可實際上真要跑起馬來,距離也還真不算近。
昌華藥鋪所在是京城最繁華的西市,而名府大街則是在京城最為清靜的南街。
雖然說起來雙方距離并不算太遠,但實際上卻也不近,真要步行繞上一遍,恐怕也得走上個把兩個時辰,還只能走馬觀花的隨便瞧瞧。
即便是如陸尋義一行乘著馬車代步,也足足跑了大半個時辰,才總算看到了名府大街的影子。
當然,若非是在這正好午間,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或許還是要快上一些。
畢竟馬車不能放開了來跑,那比步行也不能快上多少。
不過,到底還是快到明王府了,陸尋義伸開馬車門一腳,目光瞥了一眼四周。
身后的嘈雜還清晰可見,而前方卻是一條寬廣大道,直通名府大街。
一路上可見有些車馬正在通行,卻井然有序,并不復雜。
“到了這里,便應該安全了,此刻正是各部大人們午間收班返家的時間,您瞧,這些車馬里坐著的便應該是各部的大人們,與他們同行,當不會再有膽大妄為者敢亂來。”陳聚豐這一路上心緒有些激蕩,不過并未失了分寸,見陸尋義挑門觀望,知他心意,便出聲告知。
陸尋義聞言,眸光中的警惕卻并未真的徹底放松,依然對車前的兩人吩咐了一聲:“還是要多加警惕。”
“是!”車前兩名年輕人聞言,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
陸尋義關上窗子,對陳聚豐笑了笑,輕聲道:“此行重大,容不得放松,為了這幾顆首級,咱們絕不能低估某些人的膽量,當年殿下大婚之際,便是王府中不也出事了嗎?”
“不錯,謹慎些也好。”陳聚豐聞言,也并沒反駁,不過很顯然,他卻并沒有陸尋義這么擔心,這一行已經足夠小心了,按說不應該再出現什么問題。
眸光再次散開,他又開始繼續思考那即將面臨的王府管家重責,嘴里不無擔心道:“二先生,王府中如今皆是宮里派下來的人,管事、下人、接應,應有盡有,咱們就這么回去,恐怕想要接手,也不容易啊!”
陸尋義聞言,并不動容,只隨口道了一句:“無需擔心,明王府乃是殿下的府衙,咱們才是殿下的人。”
陳聚豐看了他淡定的面孔一眼,嘴唇動了動,話雖這么說,但眼看明王府就要興盛了,那些宮里派下來的人,有陛下撐腰,未必會肯放權給他們這些野路子出身的王府之臣。
明王畢竟不在身邊,沒有靠山,想要斗過他們那些人,很難啊。
但最終,陳聚豐也并未再多言,只是苦笑了一下,陷入了思索,想應對之計。
而陸尋義卻真未在這些事上多費神,他還有太多大事要考慮,微微閉目,一邊警惕四方動靜,一邊養精蓄銳。
馬車里安靜下來,只剩車轱轆的咯吱聲一路響個不停。
又過去了稍許,眼看前方便是名府大街了,車中閉眸的陸尋義卻陡然渾身一緊,睜開雙眸,一聲爆喝:“小心!”
聲音落下的剎那,陸尋義左手一把抓住身旁被他聲音震的發懵的陳聚豐,右邊已經一掌印在馬車大門之上。
“砰!”只聽一聲炸響,馬車右面木門已整個炸開,而陸尋義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陳聚豐拋出了馬車,隨即又一把抓起座旁的一個大木箱,飛身跳下了車。
而在此時,前面兩名青年也幾乎想也沒想,在聞聲第一時間,便下意識的飛身向右,凌空一個翻轉便落在了滾落在地的陳聚豐身旁,將他直接一把抓起,也不管陸尋義,便飛快遠離馬車,朝著前方一輛距離他們并不太遠的馬車飛奔而去。
這一切說來遲,那時快,就在馬車中一行人剛剛飛出馬車的一瞬間,空中陡然一聲雷音仿佛自天際襲來。
“轟!”緊接著便一聲劇烈炸響,只見那先前陸尋義一行人所坐的馬車車頂轟然炸開。
“嘶…”飛屑四起,馬匹受驚,前蹄一躍而起,一聲驚鳴過后,拉著殘存的馬車瘋狂朝著前方疾奔而去。
前方跑的也不知是哪家大人的車馬,馬車前方竟是雙馬拉車,應該還真是一位權柄不輕的貴人。
可這時候,那瘋馬卻是認不得誰是貴人不貴人,受驚之下,毫不猶豫的就拉著殘垣斷壁朝著前方馬車撞了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前方馬車根本就沒想到會突然出這等事故,那車夫還正因為剛才的炸響聲而驚,正為了大人的安全,準備剎停馬車,下車查探。
哪里想到,這一回頭,便是一匹瘋馬已經迎面而來,他唯一的反應便是當場臉色煞白,口中大喝一聲:“不…”
“轟!”又一聲轟鳴。
伴隨著馬匹長嘶不停,整輛馬車側翻而倒,只見似乎有人影從馬車窗戶里摔出,一聲蒼老的慘叫被隱埋在轟鳴中。
隨即那雙馬亦受驚,拉著側翻的馬車,繼續向前,那車夫早已摔出老遠,眼見這一幕冷汗淋漓,猶如癡傻。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直到前方兩輛馬車出事,后方的車馬才大驚之下,緊急剎停,也在這一刻,這條路上徹底沸騰了。
“怎么回事?”
“快看,曲大人的馬車翻了!“
“什么?曲大人?”
“大人小心,危險!”
“快來人…”
一聲聲驚呼與爆喝,徹底響遍此地。
不怪他們沒有定性,亂做一團,而是當真沒有人預料到會在家門口發生這么震撼的事。
在這條路上,多少年來也未曾發生過這種事,實在是沒有心理準備,要知道這里可都是貴人,便是聲響大些都怕驚擾了貴人,豈能想到會有這一幕震撼畫面發生。
不過到這時,都還沒有人知道具體,大部分人都聽到了那聲雷音,但卻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以為是陸尋義的馬車出了問題。
一位位大人,慌忙下了車轅,觀察發生了什么事。
“這是誰家的馬車,車夫呢?他們竟然撞翻了曲大人的車,好大的膽子,他們瘋了嗎?”
“曲大人呢?快,快去看看曲大人怎樣?”
“還不趕緊通知巡防司,快派人來救援…”
一位位身穿官袍的大人,走下了車,眼見前方那瘋馬還在橫行,引發越大的騷亂,無不驚駭莫名,連忙朝著前方急趕,要表下屬之關心。
可也就在此時,突然一聲仿佛要突破天際的驚駭聲,讓整個騷亂仿佛驟停了一下:“大人小心,有刺客!”
刺客!
陸尋義并未離去,他手中那木箱已然背在了背上,手中一炳長劍也已出鞘,不知何時,他已站在了馬車出事的中心點,腳踩在幾片木片殘屑之上,眸光里殺氣電閃,凝視著突然從后方一輛馬車上飛身而起,落在自己身邊的數名手持刀劍,冷眼望著自己的人。
只一瞬,他便被包圍了。
殺氣凝練了整片區域,讓這長街上所有人都慌了神,震駭無比。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地行兇…”
“大人,快退!”
“旗國人,他們是旗國人!”
長街喧囂,四周盡是達官貴族,卻有旗國數名修行人士,肆無忌憚手持刀兵圍一人。
驚駭聲稍息,那一眾氣的癲狂的大人們頃刻冷靜了下來,冷汗自額頭落下,卻是隨著身邊人疾退。
陸尋義手持劍柄,也見到了這些大人們的反應,雖然早能預測,但還是不由心中一痛。
大夏的權貴,見旗國人如此囂張,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他收回眸光,目視四周數名氣勢濃烈的旗國武士,面色一片寒冰,最后他目光看向了最前方正迎面朝他走來的一名老者。
一名老者不知年歲,抱臂持劍,在這大夏權貴聚集地,他從容不迫,一步步行來,仿若行走在自家大門口。
他眸光深沉而凌厲,每一步落地,皆沉穩至極。
身邊圍聚之人,并未動手,他們仿佛并不著急,也不害怕,便等著那名老者一步步走到了近前。
陸尋義瞳孔爆縮,這兩人的氣勢讓他渾身肌肉在發緊,有面對上清山宗師劉世元的感覺,不過心雖緊,陸尋義氣勢卻不落:“旗國蠻子?沒想到居然會是你們?”
老者抱臂而立,眸光定在陸尋義身上頃刻,隨之輕蔑移開,落在了他身后背著的木箱上,一只手抬起,點指陸尋義:“還我師弟,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陸尋義眼神越發凌厲,長劍持起,聲音震懾四方:“區區彈丸小國一武夫,既然敢在我大夏京都逞威,你,活膩了嗎?”
“大夏?”老者神色平靜,重復了一句。
但他面色明顯沒有絲毫懼意,不錯,他聽的明白,的確他不過一宗師,在這藏龍臥虎的京城自然不算什么,光是道門在此的宗師就能斬他千百回。
但那又如何,他抬眸道:“就算是大夏,那又如何?明王陰謀暗害我師弟,便是大夏也要給我哥說法,今日,我要迎我師弟歸故土,誰敢阻我?”
囂張!
此乃大夏,他竟敢如此放肆,無人敢阻嗎?
可在這一片那么多權貴,卻硬是沒有一人出頭反駁,很多人面色都不好看,但卻不能不想到人家背后的千軍萬馬!
老者眸光掃視四方,他很滿意這種情況。
今日來,便是兩個字“立威”,還有兩個字“復仇”。
眸光一垂,盯著陸尋義手中的長劍,似沒了耐心:“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若是你主子明王在此,或許有資格能讓我親自動手,你,不行。”
明王?
四周一眾達官貴族,當即眸光爆瞪,全部看向了陸尋義。
“居然是明王的人!”
“他要什么?他師弟?”
“頭顱,崔朝遠的首級,那個木箱,崔朝遠的首級在那個木箱里。”
這些人無一不是頭腦聰明之輩,只言片語,根據他們所掌握的信息,便查明了真相。
然而,此刻,他們卻更顯驚色。
“明王,竟然真將那些首級送來了…”
這不得不驚,這是天大的事,不論是旗國崔朝遠的首級,還是道門一眾宗師的首級,這一送來,是徹底的強勢。
有人覺得振奮,這是國朝之威,明王之威。
有人自然也覺得擔憂和不滿,這是匹夫之勇,激化矛盾,不應該如此沖動,逞一時之兇。
“哈哈哈…與殿下動手?殿下若在此,便是真人也不敢仗劍,就憑你區區彈丸小國一宗師?旗國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崔朝遠如此,韓在寇如此,你亦不出奇,卻不知殿下取其二人狗命,不過頃刻之間而已,你又何有幸哉。”陸尋義也見了周遭情況,卻仰天長嘯:“你究竟哪里來的狗膽,居然竟敢如此大言不慚,是忘了崔朝遠的首級此刻便背在我身后嗎?”
他長嘯,四周風云隨動,卻令這一片靜默如塵。
真人不敢言武!
于京城這群達官貴族,甚至旗國宗師而言,絕對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囂張的言論,真人不敢言武,古往今來,有人說過這個話嗎?有人敢說這個話嗎?
明王!
今日,在場所有人注定要在心中,對那數年未見,并不了解的明王,有真正的印象。
論強勢,論霸道,世間無出其右!
“放肆!”那老者也似乎震驚了,不過片刻,卻眸中殺意驚起:“念在此番來此,乃為使臣,然,你竟敢辱我大旗皇國威嚴,那便只能取你性命,再去找你大夏皇帝要個交代。”
“放肆的是你!”不過,比他更殺意深沉的是他眼中的螻蟻,陸尋義眼神已冷,怡然不懼:“既為使臣,安敢仗劍,此罪當凌遲,欺我大夏無人嗎?今日便讓你看看,我大夏是否無人,縱使殿下不在,但你區區一螻蟻耳,敢在我明王府門前放肆,過來,斬你!”
陸尋義手指那老宗師,沒人敢阻你,明王府敢!
不得不說,便是沒人敢出頭,但見得此人之英豪氣,還是不免為之心折。
“鏘!”老者劍出鞘。
“嘩!”而他劍出鞘之時,陸尋義手中劍已橫起,首劍染血。
那老者自仗身份,然怎料陸尋義居然出手便殺人,他大怒:“混賬!”
橫劍飛來,而陸尋義卻根本不理他,雖只幾步之遙,于宗師而言片刻便到,然陸尋義卻一轉身,渾身光芒大綻,手中劍又已橫空,除去老者一人,其他人并非宗師。
這也是他們未動手的原因,來此不過助威嚴而已,這時又豈是陸尋義一合之敵。
不過,陸尋義殺敵,那老者卻劍已到,這一幕很驚險,陸尋義背對老者,仿若為殺小兵而送死一般。
但陸尋義從容不迫,那老者眸中一跳,心道不正常。
沒有一個宗師會如此赴死,他不信,也幾乎就在頃刻間,突然耳廓一動,眉目狂跳了一下,剎那放棄只需再向前便能一劍了結陸尋義性命的目的。
身形于不可能之間一個轉身,手中劍長空而上。
“砰!”
太快了,圍觀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只聽雷音,與鐵刃相撞之聲刺耳,爆發出一團炫目光芒。
眾人被光耀閃花了眼,再睜眼之時,卻驚住。
“又一人!”
“宗師,又一宗師!”
“是誰?”
“肯定是明王的人!”
這是廢話,能幫明王殺人的人不是明王的人是誰,老者也面色一變,情報有誤,不止一宗師!
不錯,又一人在那炫目光芒耀眼之際,出現在了戰場,他手中一把長刀,紅光耀眼,身軀魁梧,氣勢駭人。
“殺了他!”陸尋義的聲音傳來,仿佛催命之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