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眼望著楚若涵迫不及待的就帶著那江湖郎中往樓上而去,微微搖頭,心中不由嘆息。
小姐的心情,他自是理解的,只是老爺的病,又哪里是一個江湖郎中能夠有所作為的。
若是平常時候,恐怕老爺和少爺還只會念及小姐孝心,而今日上午,剛好有客來過,此刻老爺正好在氣頭上,怕是免不了心煩氣躁之下,責難小姐不懂事…
“哎!”老管家一轉身,眉頭也是深皺不已,如今老爺一病兩月,在巡防司的位置卻怕是保不住了。
這也就罷了,原本老爺已經對此心中有數,一直在努力想讓手下自己人的趙副司長接任,但如今局勢變幻,風向卻是不對了。
今日便是有客來,名為探望老爺,實則其實就是來探老爺口風,想讓老爺放棄抗爭的。
若真是最后迫于壓力,敗了這一場,那老爺在巡防司的多年經營,卻怕是要就此沒落了!
墨白自然是還不知道其中諸多因果的,他也不會想到自己偏偏挑了這么個晦氣的時間上了門。
不過就算知道,他也并不會動容,畢竟雖然他極為需要助力,但畢竟不是來卑躬屈膝的,而是真真切切來治病的,若主家不愿則罷,這天底下,不缺貴人,也同樣不缺身有不便的貴人,總有機會的。
隨著楚若涵上得樓來,拐過一個彎,便到了主臥門口。
房間的隔音并非太好,墨白站在門口可以聽到里面有細微的談話聲傳出。
“小白大夫,稍等一下!”楚若涵家教還是很好的,先沖著墨白笑了笑。
“楚小姐請便!”墨白點頭,握著手中招牌靜待。
楚若涵便敲響房門:“爹,大哥,我回來了,能進來嗎?”
墨白聽得里面談話聲立刻靜了,很快有腳步聲行來,步履矯健,墨白想道應該便是昨日那年輕人。
果然門打開,一個西裝人影,正眉思凝結的朝著門口看來,還未看向墨白,便脫口而出道:“若涵,你今日不是要去上課嗎?怎么這時候…”
話還未說完,便已看見正站在楚若涵身后不遠處的墨白,眼神一呃,隨即立馬記起來墨白是誰,臉色當即一沉:“你怎么在這?”
語氣很不好聽,但墨白卻淡定自若,并未因他之話而變色,朝著他微微點頭,便算是見過禮了。
并不意外,這年輕人身在官家,自然是有幾分傲氣的,又不似楚小姐這般還未出社會,帶著些許天真,其已然形成了主見,對他這一江湖郎中,心中反感,倒也并非什么怪事。
“哥…白大夫是我請來為父親看病的。”楚若涵卻似乎并不太怕這年輕人,皺起秀眉。
說著便推開了年輕人,直接對墨白道:“白大夫,您請!”
墨白目光微垂,點點頭,便持著招牌要入內。
“等等!”但那年輕人卻是又喝道,這一次卻并未對墨白,而是對著妹妹若涵嚴厲道:“若涵,你就好好上學,別再添亂了行不行?”
說完之后,目光又轉向墨白,眼神帶著威勢,伸手對墨白示意道:“不好意思,我們這兒并不需要大夫,不過既然舍妹請閣下過來了一趟,自不會讓你白跑一趟,底下管家自會給你勞務!”
這一次,墨白倒是開口了,眼神清淡的掃了一眼年輕人,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便沖著楚若涵微微點頭,然后淡然轉身欲走。
楚若涵當即便是眼神一急,竟上前拉住墨白衣角:““不行,小白大夫,等等!”
“若涵!”年輕人神色慍怒。
“哥,白大夫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你干嘛呀…”楚若涵一回頭,已是眼含淚花。
“若涵,咱們家還沒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見妹妹要哭了,年輕人雖然慍怒,卻又放低了語氣。
此時,墨白被楚若涵拉著,又走不得,不過,卻是懂得楚若涵此時將他當作救命稻草的心情,畢竟還沒有見過太多世面,總是容易對人抱有期望。
而他哥哥很明顯便不會如此,已經看過太多名醫,心中已然悲觀了,自是不可能將希望放在他一個江湖郎中身上,只怕只會認為他不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騙子罷了。
見他們兄妹如此,墨白心下微嘆,前世倒的確少見這種場面。
主要是前世來請他治病的人,無不是畢恭畢敬只想讓他出手,誰會不愿?
不過,感念楚若涵的無助孝心,墨白還是轉過了身,眼神清澈,不帶絲毫火氣的輕聲開口道:“楚先生,令妹已向在下講述了一番令尊的情況,若不然,容在下進去為令尊看看,若是無能為力,便分文不取,也算了了令妹一片執著,您看如何?”
年輕人抬頭,正是心情不好,聞墨白開口,挑眉看向他,卻或許是見得墨白神色淡然,無喜無悲,便沒有語氣惡劣,但卻還是皺眉道:“閣下可曾聽令妹說過,我父親已經尋過諸多名醫?”
很明顯,這是叫墨白知趣,你一個江湖郎中難道還比得上那些名醫不成?
墨白并不解,為何這年輕人如此反感他,反正已經來了,看一看也不會有什么不妥。
但見他如此執著,便只得搖頭道:“好吧,既然如此,在下不打擾了。”
說完,便又看向依然還拉著自己的楚若涵,輕聲道:“楚小姐,請放手吧!”
“不,小大夫,求求你別走,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別生氣,就幫我父親看一看,好不好!”楚若涵卻是真的哇哇哭了起來。
墨白無奈,不是他不看啊,是你家不讓啊!
“若涵,聽話,放手!你一個姑娘家,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年輕人雖有不忍,但卻仍是走上前來,拉住楚若涵,讓她放手。
“不,我就不,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楚若涵哭著對年輕人發脾氣。
很明顯,雖然這姑娘看似知禮懂事,但在家中也定是嬌生慣養的,并不怕她哥哥。
“都在吵什么?”
就在這僵持之中,屋里突然傳出一道吐字并不清晰的沉喝聲,聽著似中年,話語聲帶著怒意。
“爹,哥哥欺負我,他攔著我給您找來看病的大夫…”年輕人還未出聲,楚若涵便朝著屋內哭喊道。
“若涵,再不放手,我生氣了!”年輕人卻未管屋內,臉色更加怒了,沉聲喝道。
“不,我就不…”
“別吵了,若先,讓他們進來!”屋內再次傳出聲音。
里面發了話,外面自是不會再僵持。
楚若涵頓時喜上眉梢,拉著墨白便要進去。
“楚小姐,放手吧!”墨白眼里微微流轉,說實話,他真的有些許不習慣。
曾幾何時,為人治病,卻是這副場景,猶若病人開恩?
或許也只有對皇后那一次,那是沒辦法,畢竟有著血脈恩情。
但最終,墨白還是跟隨楚若涵,在年輕人滿是惱怒的眼神中,微微搖了搖頭,心下有幾分無奈的進了屋子。
今世終是與前世不同的。
走進屋,第一眼便見到前方那張床上,正半躺著一個約莫四十幾許的中年男子。
此刻男子臉上嘴眼明顯不協調,但是目光卻很顯幾分威勢。
就是這對兄妹,進屋之后,也不敢再如先前那般攪鬧,端端正正的站在了一邊向床上的人請安。
墨白倒對這種威勢并無影響心態,淡然而立,聽著楚若先走上前去對中年人介紹經過。
而楚若涵則是抹干眼淚,可憐巴巴的看著父親,深怕父親不允。
中年人聽著楚若先介紹了墨白的身份,雖然面部不協調,但墨白卻依然可以看見他蹙起了眉峰,顯然如楚若先一般極為不悅。
但最終,卻看了一眼女兒,并未發火,而是沉聲道:“若涵,你怎么又逃學,這么不聽話,?”
“爹…”楚若涵低下頭。
“行了,爹的病自有你大哥操心,你只管上學就好,若先,派人送她回學校!”中年人吩咐道。
“爹,我不急的,讓大夫先給您看病,我等會就去!”楚若涵自是不愿。
“嗯?”中年人眼眸一瞪,但見女兒又要淚眼汪汪,似按下火氣:“聽話,大夫自會為爹診治,無需你操心!”
不管楚若涵愿不愿意,終究還是被送下了樓。
屋里,便只剩下墨白與這中年人兩人。
中年人目光這才看向了他,眼里似乎并沒有什么波動,很明顯并未對墨白過來抱有任何希望。
墨白也自淡然的站在房間,并不顯絲毫拘謹,眼里也始終未含半點緊張。
好一會之后,這中年人似乎來了一點興趣,目光一掃墨白手中始終握著的招牌,嘴角含糊道:“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