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亦翎搖了搖頭,說道:“不,從前的百里嵐,就像是一頭女獅,無往不利。但是現在的百里嵐,笑容里竟然帶著一絲溫柔,真是令人詫異。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你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雖然知道不太合適,但是夙亦翎還是覺得百里嵐的面容上,多了一些母性的光輝,化去百里嵐原本的戾氣,變得更加溫暖可人。
百里嵐沒興趣聽夙亦翎的分析,向后靠著椅背,輕輕吹著杯中的茶水,問道:“我聽人說,此次是翎王前來調查梁若雪之死,不知道翎王要從何處查起?”
綺思慢慢散去,夙亦翎重新審視起這個女人來,才慢慢意識到,她還是那個機警聰慧的百里嵐。擺弄著面前精致的茶杯,夙亦翎笑得如同一只狐貍似的,輕輕說道:“不知道,蘭陵王妃希望我從哪里查起呢?”
“呵,翎王真是幽默。如何查案,是你的職責,與我何干?我們可都是無辜者,會盡量配合王爺的調查,以洗脫嫌疑。除此之外,還真不知道如何能幫到翎王呢。”
百里嵐將自己摘脫干凈,但夙亦翎卻不打算放過她。繞到百里嵐身后,夙亦翎看著滿園花色,說道:“蘭陵王妃想得太天真了!你似乎還沒認清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誰是兇手并不重要,關鍵要看皇上希望誰是兇手!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蘭陵王兇多吉少,你如果夠聰明的話,趁現在判決未下,就與南宮井辰脫離關系,劃清界限,再找個忠實的靠山,從此高枕無憂。”說完,夙亦翎回轉過身來,俯身在百里嵐的身邊,呵氣如蘭道,“嵐兒,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不著痕跡地脫離夙亦翎的控制,百里嵐站起身,狀似無意地說道:“照翎王的意思,皇上是非要蘭陵王的命不可了?那真是奇怪,蘭陵到底有什么東西是讓北寧皇放心不下,非要置之死地不可?”
夙亦翎以為百里嵐并不知道這些政治游戲,便語重心長地說道:“懷璧之罪,何患無辭?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的道里,只需要明白一點即可,皇上的眼中容不得沙子,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既然皇上不會放過蘭陵,那翎王來此豈不是多此一舉了?”
“我來這里,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誰會在意呢?”
百里嵐露出個冷淡的笑容來,不屑地說道:“不論是北寧皇,還是翎王爺,似乎都太過自信了呢。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就證明大家都不是蠢材,明知道你們設下了圈套,誰還會傻乎乎地往里跳?翎王爺,有什么招數就盡管使出來吧,看看這場游戲中,誰才會是最后的勝者!”
眼睛危險地瞇起,夙亦翎聲音不善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會離開南宮井辰了?”
百里嵐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夙亦翎,聲音冷冷地說道:“你沒問題吧,他是我夫君,離開他,我要去哪里?你那里嗎?哼,抱歉,我的口味可沒有那么重!既然翎王無心品茶,那就請回吧!”說完,百里嵐不再看向夙亦翎,轉身而對,掃客出門的意思明顯之極。
“你…”夙亦翎滿心希望,沒想到最后的結果是會這樣,不禁惱羞成怒,甚至動了心思,想直接擄走這個女人,好好教訓她一頓。但是看著百里嵐身后虎視眈眈的護衛,便只得硬壓下怒氣,拂袖而去。在經過百里嵐身邊的時候,夙亦翎恨聲地詛咒道:“不知好賴的女人!”
瞧著夙亦翎怒氣沖沖的背影,春風有些擔心地說道:“郡主,您干嘛故意激怒翎王呢,如果與之周璇,沒準還能在套出些東西來呢。”
重新坐回椅子上,百里嵐將剛剛用過的茶杯丟在一邊,而后用帕子仔細地擦拭著手掌,說道:“現在的情勢已經很明朗了,不管夙亦翎調查與否,北寧皇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是要除滅蘭陵,而翎王這個皇子不過是奉命行事,根本沒有能力改變現在的局面。如此的話,還留他干什么,礙著我的眼嗎?”
雖然百里嵐毫不在意,但是依舊不能打消春風的擔憂。雙手緊握,春風說道:“這個夙亦翎的確不是什么良才。但是他與那夙亦琛一樣,旁門左道的壞心思多得很,奴婢就怕他又想到什么餿主意,對王府不利啊。”
“哼,就算他能想出花來,也沒用,因為他只能按照北寧皇的安排行事,如何發現‘證據’,如何來王府抓人,還有何時東窗事發,一步都不能錯。所以現在根本不用怕他,夙亦翎不過是個閑人,留在這里根本就沒有用處,還不如趁著雙方沒有撕破臉,隨意戲弄他。”
原來,自家主子是做著這樣的打算…
聽百里嵐說的頭頭是道,春風不再擔心。只是留著夙亦翎在蘭陵隨意晃蕩,總歸是種潛在的危險。為了將所有的危險控制在可控范圍內,百里嵐決定派人跟蹤夙亦翎,將他的行蹤監控起來,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將這個皇子抓起來,作為要挾。
百里嵐將此事交給冬雪去處理,而后又安排管家做好王府的防衛工作,隨后又去了書房,與南宮井辰商討剛剛發生的事。待百里嵐將這些都處理完畢之后,天空已經蒙上一絲陰沉,預示著將有一場暴雨而至。靠著軟墊上,百里嵐閉目休息,眉頭微微不適地蹙起,面色有些發白。
春風看著百里嵐的面色,心中疑竇漸起,緩緩浮現一種猜測。思忖了片刻,春風上前說道:“郡主,讓奴婢為您把脈吧。”
百里嵐并未將春風的話放在心中,依舊閉目休息,輕緩說道:“我又沒生病,干嘛要把脈。”
“因為…”
“王妃,王妃。。”
春風剛想說什么,就被一陣呼喚聲打斷。
抬眉看向門外,向這邊狂奔過來的何澈,百里嵐稍稍坐直了身子,暗想這王府里還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手臂支著下顎,百里嵐百無聊賴地問道:“我在這,你快別瞎叫了,聽得人心里直發慌,趕快說有什么事吧。”
沖到百里嵐面前,何澈彎腰扶著膝蓋,粗喘了半天,才勉強說道:“是…是王爺他…”
“王爺怎么了?”聽何澈提起南宮井辰,百里嵐坐直了身子,雙目一錯不錯地盯著他,面容嚴肅得令人膽顫。
擦了下額頭的汗水,何澈咧嘴笑道,“王爺他剛剛,站起來了!”
百里嵐愣了下,像是沒反應過來何澈剛剛都說了什么,反倒是身邊的婢女們喜笑開顏,難掩激動的神色。
“天啊,郡主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王爺終于能站起來了!”夏雨雙手抱拳,抵在下顎處,眼眶紅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可她話音落下半天,發現百里嵐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看著百里嵐問道,“郡主,王爺能站起來了,難道您不開心嗎?”
猛地看向夏雨,百里嵐雙目乍然放出冷凝的光,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王,讓人不敢直視。正當夏雨心慌不已,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話的時候,百里嵐目光逡巡眾人,冷聲命令道:“王爺的雙腿仍舊毫無知覺,不能行走,關于腿疾痊愈之事,誰也不許透露出去,知道了嗎!”
原來百里嵐是想封鎖消息,眾人彼此看了眼,而后低頭恭敬地回答道:“是!”
囑托過眾人之后,百里嵐帶著婢女風風火火地趕到書房,正好瞧見坐在桌前的南宮井辰,正嘗試著站起身來。當南宮井辰發現百里嵐的身影時,神情雀躍,張口便要說話,卻被百里嵐搶了先。
“這里除了我和王爺,全部出去!春風秋霜,你們將門窗關好,還有,不許任何人將此事透漏出去!”
“是!”百里嵐面容嚴肅,發出的命令猶如圣旨,無人敢反抗。
待下人們依次離開房間之后,南宮井辰笑容恬淡地看著百里嵐,握住她的雙手,深情脈脈地說道:“嵐兒,我剛剛站起來來了呢,你要不要看一下?”說著,南宮井辰像是要炫耀心愛玩具的男孩一般,松開百里嵐的手,用力拄著輪椅的扶手,一點點地,吃力地支撐起身體。待身體站成直線時,南宮井辰雙腿試探性地用力,雖然還會痛疼,但是他咬牙堅持著,渾身哆嗦著,松開了扶手。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動作而已,南宮井辰就已經大汗淋漓,但他神情得意地看著百里嵐,剛想吹噓幾句,腿部突然軟了下,整個身體就像是失重的沙袋一般,重重地落回椅子上。
“小心!”扶住南宮井辰,百里嵐皺眉說道:“你也知道你的腿力剛剛恢復,不可操勞過度,揠苗助長的道理你懂不懂!”雖然口中斥責著南宮井辰,但是百里嵐的動作輕緩而溫柔,看得南宮井辰心中暖暖的。
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南宮井辰突然緊緊抱著百里嵐,在她的耳邊喃喃著,“嵐兒,你知道我盼望著一天有多久了嗎?我不再是廢人了,我可以不依靠輪椅度日了,我可以像天下間尋常的男子一般,抱著心愛的妻子站在地面上打轉了。雖然這些在你看來可能微不足道,但卻是我最夢寐以求的小幸福!”
是啊,這些在百里嵐看來,的確微不足道,她一直以為南宮井辰已經看開了這些,覺得能否重新行走并不重要,不過是為了奪取皇位增添了籌碼而已。直到她看到南宮井辰此刻興奮、開心的模樣,百里嵐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就算南宮井辰平日里裝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但是他的內心,還是渴望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享受最簡單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