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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余孽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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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太尉府門口,郭老爺傻眼了。

  這是太尉府,不是滁州的州府衙門。

  怎么通稟?

  直接求見霍太尉,他一個白身老兒未免太托大。

  那是求見水元帥或小寶爺?

  這兩位倒是與他打過照面,可也不算熟。

  要不然之前臺州來人,郭老爺也不會打發人往知府衙門報信,而不是太尉府。

  倒是馬寨主,在滁州總管后勤,與郭家打過幾次交道。

  眼見門子已經望過來,帶了戒備,郭老爺有了決斷,上前道:“小人京味樓郭長桂求見馬六爺,有要事面稟六爺,還請小哥通傳。”說著說話聲,一個銀餅子遞了出去。

  那門子嚇了一跳,忙推還回來,道:“通傳就通傳,作甚動手動腳,莫要害我!”

  郭老爺:…

  有名有姓的來客,門子便也不為難人,往里頭通傳去了。

  等再回來時,帶了小廝出來,正是馬寨主身邊人,領了郭老爺進去。

  馬寨主還在茶室,醉鬼薛彪已經被扶下去休息。

  杜老八則是又餓了,叫人送了兩盤桂花糕,正在那里摟著盤子埋頭吃糕。

  馬寨主則是與霍五說起旗幟之事。

  薛彪的那句話也不算錯,總要讓下頭兵卒曉得端的是誰家飯碗。

  霍五想了想道:“既是小教主年號麒麟,那日后就加個‘麒麟’旗吧!”

  馬寨主不贊成道:“難道要下頭兵卒認亳州朝廷?”

  霍五擺擺手道:“這個麒麟下加個霍字,兵卒們只會曉得麒麟是滁州的麒麟!”

  郭老爺被帶進來時,就聽了這一句,不由心下一顫,神色越發恭敬:“小老兒見過太尉大人,見過六爺,見過八爺!”

  霍五點點頭,沒有說話。

  馬寨主望過去,好奇道:“郭老啊,聽說你有要事尋我,可是樓里又發現什么人了?”

  郭老爺道:“淮南道商會會長馮照陽與一干揚州士紳在樓里…”說著,頓了頓,將馮百萬召他過去的情形仔細說了。

  馬寨主聽了,不由皺眉:“好個馮百萬,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要是揚州還沒打下來,揚州商會還有資格端著身份,與金陵這邊討價還價一把;可時過境遷,揚州的都打完了,他們還如此端著,就不合時宜。

  揚州士紳既來金陵,就該親往太尉府“賠罪”,再說其他。

  霍五沒有說什么,只是輕飄飄的看了郭老爺一眼。

  這位老爺子,可是人老心不老。

  郭老爺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敢抬頭,道:“樓里還有事,小老兒先回去了!”

  不回去做什么?

  難道這滁州軍的一把手與三把手還回給馮百萬回話?

  馬寨主沒有留客,而是拿了個牌子遞給郭老爺:“你有心了,咱們都不是外人,下次還有什么動靜,打發人過來就是。”

  郭老爺按捺住心下激動,雙手接了牌子,應聲退下。

  馬寨主道:“五哥,怎么辦?這個馮百萬未免不知趣!”

  霍五不以為然道:“他想要面子,咱們就給他這個面子…只是咱們要的,他也得給足了!”

  馬寨主摸了摸下巴,不由心熱:“那要多少?”

  天下首富,這家底得多少?

  霍五拿了個單子出來:“按照與淮南道守軍的遠近親疏掏銀子吧!火器出營,兩萬兵卒出奔,跟這兩件事牽扯的人家,就要看是要財還是要命了!”

  馬寨主接了單子,上面密密麻麻,將揚州城里有頭臉的幾十戶士紳人家都列上了,除了馮家。

  京味樓,雅間。

  馮百萬已經得了消息,知曉郭老爺去太尉之事,心下大定。

  既是效仿郭家行事,那剩下的就看明日給多少。

  他的身家在外頭露著,少了肯定是不行的。

  一成起步,兩成是上限,再多是不成的。

  總要防著下回孝敬。

  一夜無話。

  次日辰正,馮百萬帶著揚州士紳代表十人,前往太尉府拜會。

  眼見著他還是穿著昨日那身舊儒衫,眾人都暗暗撇嘴,只盼著太尉大人脾氣好,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只是馮和尚那邊…

  馮百萬自己昨天說的大義凜然,說什么“先公后私”,不去馮帥府,可其他士紳商賈卻是動了小算計,連夜往馮帥府拜會。

  只是,誰也沒有見著正主。

  馮和尚在金陵大營,并不在家中。

  這是湊巧?還是故意避開?

  大家心中很是沒底。

  眾人被領進太尉府偏廳候著。

  倒是無人怠慢,小廝上了茶水。

  約莫過了一刻鐘,霍五就帶了馬寨主、林師爺、水進、霍寶等人進來。

  雖說霍五之前親自帶兵打揚州,可隨后就渡江去了鎮江,并沒有在揚州城里露面。

  揚州士紳,還是第一次看霍五。

  眼見霍五大刀闊馬在主位上坐了,大家都跟著心里顫了顫。

  這面相夠兇悍,不似好脾氣之人。

  霍五環視眾人,卻也沒有給眾人臉面的意思。

  揚州如今復雜情形,少不得這些豪商在暗地里推波助瀾。

  他攔下鄧健,沒有直接舉起屠刀,已經是看在馮和尚面上。

  馮和尚既已經表明態度,那顧忌就少了大半。

  “二十尊火炮,轟炸滁山,傷白衫千余人,折損大將數人…兩萬淮南道守軍出奔,往泰州去,挑撥兩地白衫關系…我待揚州親厚,揚州卻是令我失望…”

  霍五冷著臉說道。

  揚州眾人都坐不住,齊齊望向馮百萬。

  馮百萬很是淡定,面帶誠懇,接話道:“都是金鋒倒行逆施,幸而霍太尉英明,鄧元帥勇武,誅了首惡!”

  這個金鋒,就是皇后族人,淮南道都元帥,揚州之戰中死于鄧健锏下。

  霍五看著馮百萬,咧嘴一笑:“馮會長是自己人,也是明白人…可不是如馮會長所說,只誅了首惡,余孽猶存啊!”

  馮百萬的神色一僵。

  他說什么了?他沒有?

  霍五收斂笑意,環視眾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審視。

  眾士紳商賈被盯著坐直了腰身,心中暗罵馮會長不厚道。

  “我在滁州時曾說過一句話,想必諸位消息靈通,也有所耳聞…今日在這里,亦說給諸位,非友即敵,沒有例外!五日之內,去留隨意,五日之后,揚州城里就只能是自家人!”

  霍五擲地有聲。

  對于這些話,大家并不算意外。

  滁州軍不僅是在滁州這個政策,在廬州時也不例外。

  隨著這幾個字,還有兩家被抄家。

  滁州士紳之首的吳家,還有廬州士紳之首的喬家。

  吳家父子被誅殺,還被問罪,名聲臭大街。

  喬家下場也沒好到哪里去。

  喬太爺自己求死,安排兒孫治喪,想要借著孝期避開投白衫軍之事,結果被定了個“逆子殺父”的人倫慘案,兒子被斬殺,家人被罰沒苦役營。

  滁州軍對“非友即敵”這四個字執行的十分徹底。

  前車之鑒,不容人起糊弄怠慢之心。

  只是…

  滁州與廬州兩地,都是“殺猴駭雞”,到了揚州這里,顯然不會如此。

  沒聽到太尉說馮百萬是“自己人”。

  大家面面相覷,眼中都帶了警醒。

  不管是“猴”,還是“雞”,都是別人做的好。

  霍五輕哼一聲道:“只是不管走不走,炮轟滁山這筆賬是要先算一算,要不然還真當我滁州軍好欺!”說罷,遞出一張紙,指了指馮百萬下首:“傳下去。”

  牛清侍立在旁,接了紙張,遞給馮百萬下首那人。

  馮百萬摸著胡子,神色不變,眼睛卻瞇了瞇。

  他下首那人連忙起身,雙手接了。

  待看清紙上內容,那人卻是臉色駭白,身子一趔趄,幾乎跌倒,拿著紙張的手也哆嗦起來。

  牛清見了,一把抽了紙張出來,遞給下一位。

  下一位亦是神色大變,額頭上立時滲出冷汗。

  其他人看著都跟著懸心?

  這上面是什么?

  是私信,還是口供?

  牛清面無表情,伸手拿了紙張,繼續傳給其他人。

  十個揚州士紳代表,將這張紙傳看了一圈。

  人人都變了臉色,卻又有不同。

  有人如喪考妣,有人如釋重負,有人眼神閃爍,有人欲言又止。

  最后,大家都不由自主望向馮百萬,沒有了最初的恭敬,只有憤懣。

  揚州士紳,一家也沒有跑了,都是紙上有名。

  卻是沒有馮家。

  這單子上,是按照揚州士紳與淮南道守軍的遠近親疏,繳納相應罰金,家產的一成到九成,家家都沒跑。

  這也正常。

  淮南道守軍,這幾年都是揚州士紳養的,誰家都掏了銀子。

  有些人家,心思靈活的,想要借著金鋒巴結上金家的,自然是孝敬的更多,關系更親近。

  只是…

  滁州軍占領揚州不過數日,怎么會對此事如數家珍?

  這內鬼是何人,真是猜也不用猜。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怪不得馮百萬不去馮帥府,因為他自己早投了霍元帥,無需兄弟牽線搭橋。

  卑鄙!

  那坐在馮百萬下首的人,是商會副會長,也是名單上“割肉”最多的一家,要罰沒家產九成。

  這上面列的都是真的。

  他確實與金鋒關系最親近,子弟借著金家買的官職;也與那個出奔的副將有舊,兩人還論了表親。

  之前他早曉得少不得“割肉”,卻沒有想到要到這個地步。

  他望向馮百萬,起身道:“太尉大人,小人認罰,只是除了那張單子上所列人家,揚州尚有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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