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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選擇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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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二傍晚,霍寶、水進、銀將軍一行,到達和州。

  從濱江過來百十來路,中途正好遇到回濱江報捷的人馬。

  昨晚夜襲,和州知州率眾出降,和州到手了。

  霍寶的心一下子踏實下來。

  他昨日就已經后悔,疏忽了那兩尊火炮。

  早在回從亳州回滁州時,就應該命人先將火炮送到和州來。

  用這個攻城,震懾夠了。

  運氣好,瞄準一個地方放炮,說不得還能崩塌一截城墻。

  和州城上下,已經全部是滁州軍接手。

  為了穩定,防止有人逃竄搗亂,依舊是城門緊閉。

  眼見遠遠有大隊人馬過來。

  還都是著了白衫。

  城墻上的哨兵帶了警醒。

  來和州的四方滁州軍,都齊聚和州,這來的是什么人?

  待隱隱看清前頭旗幟,上面一個“水”字,這哨兵歡呼道:“像是水將軍的旗!”

  旁邊一個曲長卻是皺眉:“不可能!水將軍隨小寶爺去亳州了!”

  城墻上諸人聞言,都帶了緊張。

  那這是有人假冒滁州軍?

  到底是什么人?

  這會兒功夫,霍寶、水進一行,已經到了和州城墻下。

  那曲長眼睛一亮,不僅認出霍寶,還認出霍寶坐騎。

  鄧健所贈,一匹白馬。

  “真是小寶爺與水將軍!”

  他是鄧健麾下,曲陽出身的老人,這匹馬還是五月里他幫著挑的,自是不會認錯。

  城門下,霍寶、水進、銀將軍幾個并騎而立。

  “五爺有兩州之地了!”

  水進看著城門,感慨頗深。

  柳元帥那邊,與別人共分亳州,若不算陵水,實際占的只有安定縣一地,如今更是連安定縣都棄了,只剩下陵水一地。

  徒三只是依附柳元帥,只有曲陽籍與永陽籍的八千兵馬,連自己的地盤還沒有。

  霍五這邊,卻是先得滁州三縣,現下又是半月就拿下和州四縣。

  氣運很神奇…

  好像一順百順似的…

  徒三當初剛進黑蟒山時,也是如此,后來卻轉了運勢…

  “沒趕上打和州,水大哥后悔不后悔?”

  “悔什么?咱們跑亳州一趟,也沒短了仗打。跟銀將軍并肩作戰,爽快!”

  銀將軍對水進笑笑,并不自謙。

  說話的功夫,城門大開。

  守門的曲長帶了幾個頭目,迎了出來。

  “小寶爺,水將軍…”

  霍寶翻身下馬,笑著打招呼。

  這人是鄧健麾下后起之秀,不是捕快出身,出身曲陽縣最早的那幾百縣兵。

  在鄧健麾下,算是僅次于張、李、王老人之后。

  “五爺、八爺在州府,鄧爺在大營。”

  霍寶早已按奈不住好奇,問道:“昨晚夜戰到底是怎么個打法?這城墻城門簇新,一看就是修繕不久的,也沒有什么攻城痕跡,顯然不是強攻,怎么和州知州就投降了?”

  報捷的兵卒說的簡略,霍寶很是擔心老爹他們有沒有人受傷。

  攻城戰豈是那么好打的?

  這曲長正好“草車借箭”的執行人之一。

  提起昨晚之事,他也是唏噓。

  “昨晚那夜襲,壓根沒打起來,就是鄧爺想法子虛張聲勢,借著大霧看不清用牛車耗費墻上弩箭…鄧爺的意思,用強弩在列,不能用兵卒的性命去拼,可也不能這樣干等著。借著這幾日和州陰天,早晚霧大,多耗費他們的弩箭…不想和州幾位官老爺內訌,先是都尉聯手州判將想要投咱滁州的知州關了,隨后知州脫身出來,帶人將都尉、州判逼死了…”

  前頭折損幾百人,鄧健麾下將士都摩拳擦掌,等著報仇雪恨。

  如今,這往哪兒恨去?

  若說這死了的和州都尉,還真不是嗜殺之人。

  城中戒嚴,嚴查外地人,將幾百滁州間子查出來。

  這和州都尉也沒叫人殺,都往大牢里關著。

  要不是因這個,鄧健前頭死傷數百,也不會就此罷休。

  州府里,亂糟糟一日下來。

  知州與宋老做了政務交接。

  即便知州是降了的,可和州要做攻廬州的后方大營,位置比滁州還重要,不用自己人守著不放心。

  林師爺、宋老都在霍五身邊隨軍。

  林師爺就舉薦了宋老。

  這也正符合之前提過的“異地掌事”之建議。

  自是對于這位知州,霍五也是抱了善意。

  “老大人可先攜家人回濱江修養…日后再論其他…”

  等拿下廬州,就能騰出地方安置。

  知州卻是搖頭道:“老朽若在年輕十歲,自是樂意為霍帥效犬馬之力…可老夫今年已經是六十有五…發蒼齒搖,如今只盼著葉落歸根,莫要在外做個孤魂野鬼…還請霍帥成全,允老朽明日攜兒孫返鄉…”

  “老大人籍貫是?”

  這老爺子應是在外游宦多年,說著官話,聽不出是哪里人。

  不過按照朝廷南人官北、北人官南的規矩,這老爺子應該是北方人氏。

  可如今往北方去,路上實不太平。

  盜匪橫行,老爺子想要回家可不容易。

  總不能對方才為滁州立下大功,就看著老頭走死路。

  “老朽當年是山南西道興州借籍應試,祖籍本在泉州。”

  霍五道:“泉州可不近吶!”

  老知州面上帶了灰敗之色道:“這是因不近,老朽才越發不敢耽擱。”

  霍五點頭,無心為難:“既是老大人去意已決,霍某就不虛留,明日為老大人踐行…”

  老知州看著旁邊站著的羅千戶道:“之前與霍帥懇求之事?”

  “老大人放心,我霍五既應下,還不至于為難一婦人…明日就送她往金陵,之后是回京還是如何,任憑婦人去留!”

  都尉臨死出妻,不想累及發妻。

  可兩人有兒女,都是京中。

  霍五猶豫一下,道:“過幾日開城門,和州消息會傳出去,會不會與老大人有礙?”

  老知州率眾出降,按照朝廷規矩,不僅是“失土”,還是“從逆”。

  若是有人追究起來,怕是不好過關。

  老知州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霍五的擔憂,神色略暖:“泉州路遠,族人早已多年無往來…”

  所以不知他履歷,自然也就安心。

  霍五鄭重躬身道:“老大人慈心,見不得戰火…霍某代滁州軍與和州百姓謝老大人高義!”

  老知州掩面避開,哽咽道:“只一怕死老殺才,無顏領謝…還望霍帥待和州同滁州…方不枉和州士庶殷殷期盼之心,方是和州這十萬生民福祉…”

  “老大人放心,和州一切如滁州例!”

  和州幾位主事官員的脾氣秉性,霍五等早已打聽清楚。

  出了兩個意外,一是出身豪門性子高傲的都尉抗敵殉死,二是愛惜名聲、為人耿介的知州請降。

  老知州步履闌珊離去。

  羅千戶上前,啞聲道:“大仇尚未得報,還望霍帥亦允在下離開。”

  今日白天,羅千戶除了將四千和州兵與鄧健做了交接,剩下就是帶幾個心腹抄了凌家。

  一應繳獲,上到房屋地契,下到金銀財寶,羅千戶分文未取,統統送與滁州軍。

  霍五聽人稟告此事,就知曉羅千戶心生離意,此刻倒也不意外,只道:“你這是往京城去?”

  凌氏父母已經先后過世,兄弟侄兒都在京城,和州老家這邊只有庶房與管事。

  羅千戶點頭道:“在下已生三子,他們留在和州,血脈傳承有望…在下此去,余生只盼能報仇雪恨!”

  霍五覺得沉甸甸。

  這人可恨又可憐。

  背叛有恩情的上官為“不義”,可和州都尉本人知曉緣故都沒有責怪他。

  這世道,孝道大過天。

  羅家遭遇又太慘烈。

  就連霍五,也不由心腸軟了幾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望你此去,多愛惜幾身,勿要讓妻兒苦等…”

  “謝霍帥成全!”

  羅千戶躬身道謝,卻沒有接那句“妻兒苦等”的話,顯然已經抱了必死之念。

  霍五倒不好說什么,目送羅千戶離開。

  鄧健在和州大營。

  杜老八去街上找好吃的。

  馮和尚回住處做晚課。

  霍五身邊只有林師爺、唐光。

  林師爺道:“兩人離去,恐和州士庶不安。”

  唐光點頭附和道:“是啊,之前出降是這兩人牽頭,明兒他們就走,怕有人誤會咱們不容人。反正往南去,越走越暖和,也不怕冬日里趕路,要不與老知州商量商量,讓他延半月啟程?”

  霍五擺手道:“咱們已經借了這兩人大力,就莫要再為難人,成全了他們吧…這和州…太富庶了,民生安逸,百姓性子綿和…比滁州安穩的多…”

  窮山惡水出刁民,說的就是災荒連年的滁州。

  和州,土地肥沃,百姓寬厚。

  所以淮南道下令一遍一遍加稅時,他們只是口中抱怨,都老實交了。

  就算念叨著滁州白衫軍好,也沒有人真的張羅起事,效仿滁州造反。

  滁州軍昨天去了周邊二十個村子“征用”牲畜,無一人反抗。

  四千兵卒,城里一萬多戶士紳百姓,糧倉充足,明明有守城之力,卻上下一心選擇歸降。

  霍五既歡喜又無奈。

  歡喜的是順利拿下和州,淮南道攻略第一步成功;無奈是和州人這樣性情,和州兵的戰力實在堪憂。

  這征兵之事…

  “哈哈!五哥,五哥,快看看誰來了!”

  杜老八的大嗓門由遠及近,打破霍五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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