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賤人擋道
婉瑩從慧芳宮離開，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仰望天空，刺眼的太陽恰好被一塊云彩遮住。不多不少，剛剛好讓婉瑩免去了暴曬的辛苦。
還未走到問仙宮，就聽見不遠處吵吵嚷嚷的哭喊。
婉瑩心里一緊，顧不上身上的汗膩，慌慌張張地跑回去。
問仙宮的正門口，幾個穿著紅色紗裙的宮女跪在臺階上，抱著一個身穿首領宮裝的太監。
婉瑩剛剛走過拐角，一個眼尖的小宮女，連滾帶爬哭著撲過來，大聲喊道：“主子，這幫狗東西要把咱們攆出來。”
皇上的命令，已經傳達到了掖庭署，首領太監曹公公，正帶著一群‘得力干將’在問仙宮清理門戶。
婉瑩拉起自己腳下的小宮女，拉著她的手上前，走到曹公公身邊，屈身作揖，正色說道：“公公，這是怎么回事兒？”
曹公公使勁瞪著他的芝麻眼兒，如同一臉橫肉里按進了一個小小的圖釘。
“這還看不明白嗎？皇上已經下令讓你挪到永巷里居住，咱家這是來督促你們趕緊挪地方。”
剎那間，萬箭穿心，齊齊射向婉瑩的心房。婉瑩心中沉重且緊繃，那種脹痛和刺痛讓她不禁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緩解。
“公公，皇上讓我搬去永巷，也沒說必須今天搬過去，更何況太子和成郡王年紀還小，煩請公公稍微緩一緩，好嗎？”
婉瑩幾乎是哀求對方。
曹公公早就暗中受了珍貴嬪的指示，務必要在天黑之前，將婉瑩從問仙宮中驅逐出去。
所以，他清楚無比地感受到了婉瑩的哀求，還是無動于衷。
“師氏，你已經不是皇貴妃了，不能在占著問仙宮。”
婉瑩低聲下去的哀求，不僅沒有一點兒作用，還被揶揄‘沒有資格’居住在這里。
小宮女心疼婉瑩，飛濺著淚花沖著曹公公大喊道：“公公就是要攆人，也得看一看時辰，晌午這樣大的日頭，兩位小主子還在歇晌。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嘛！”
曹公公被一個小宮女懟嗆，反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貼子，打得小宮女踉蹌幾步，重重地跌在地上。
“餓不死的野蹄子，上面兒人說話，也輪得到你插嘴！”
小宮女仰跌在地上，捂著臉，哭嚷道：“曹公公，主子眼下再不濟，也是皇太子的生母，豈能由著你們隨便作賤？”
曹公公怒不可遏，氣呼呼地抬著一身肥肉，跑到小宮女身邊，對著地上的小身板開始拳打腳踢。
婉瑩見自己身邊的侍女被人欺負，忍無可忍，箭步上前，一把將曹公公推開。
曹公公身子肥碩，被婉瑩推搡了一下，，一下子重心不穩，重重地跌倒在地。
g——’的一聲，幾乎地上的青石板都要被砸裂了。
曹公公吃了這樣的大虧，索性撕開臉，指著婉瑩破口大罵：“你如今只是一個被廢的庶人，竟還敢如此囂張！”
婉瑩將小宮女從地上扶起來，不卑不吭地回敬道：“你可以欺負我，但是你不能欺負我身邊的人。”
曹公公被幾個小太監架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浮塵，惡狠狠地呵斥道：“原本咱家還對你有些惻隱，看這樣子竟是咱家自作多情。來人！”
十幾個小太監齊齊跑過來，垂首頓足地立在曹公公面前。
“用不著跟她們客氣，直接將包袱都丟出來！”
婉瑩見曹公公開始耍無賴，也剛硬著面容回擊道：“誰敢！”
曹公公瞇著小眼白了婉瑩一下，奸笑道：“師氏，你省省吧！如今你已經不是皇貴妃，這樣的架勢還是少擺出來糊弄我們！”
“曹玉德，我就算不是皇貴妃，依然是皇太子的生母，皇上只是讓我一個人搬走，并沒有讓太子和成郡王搬走，你不可以在問仙宮橫行霸道。”
曹公公陰陽怪氣地揶揄道：“你省省吧，皇貴妃！皇上已經下令讓皇太子遷居東宮，而且還把成郡王交給華清宮的孟貴嬪撫養。”
“你說什么？皇上為什么沒有跟我商量？”
“皇上跟你商量？皇上跟你商量得著嘛？你也不端盆水照一照你如今的樣子，還配不配站在皇上身邊？”
婉瑩徹底慌亂了，她可以自己忍受皇上的虐待，但是不能接受和自己骨肉分離。
“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去問清楚。”
曹公公陰笑著說：“你去吧，問清楚之后，趕緊騰地方。”
說來也奇怪，曹公公羞辱了婉瑩，應該害怕婉瑩去找皇上。可是他卻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不僅不害怕婉瑩‘告刁狀’；反而慫恿婉瑩去紫宸殿。
婉瑩顧不了那么多，頂著烈日跑到紫宸殿，還未走到殿前，就被御前的小林子攔住了。
小林子看著滿臉汗水的婉瑩，消瘦且憔悴，毫無昔日皇貴妃的風采。
“娘娘，皇上這會兒歇午覺了，珍貴嬪陪在里面。”
小林子面色有些為難，婉瑩卻屈身作揖哀求道：“小林子，幫我通秉一聲吧！我要見皇上！”
小林子對皇上和婉瑩之間的心結了如指掌，皇上希望婉瑩能回心轉意，過來跟皇上和好如初。
可婉瑩眼前的樣子，分明是來找皇上興師問罪。
小林子也是心疼婉瑩，害怕婉瑩再次惹怒皇上，故而奉勸道：“娘娘，這會兒暑氣大，娘娘心火也盛，等過幾日娘娘心平氣和，再見皇上也是一樣的。”
婉瑩流了太多的汗水，再也滴不出一滴眼淚。
她再次哀求道：“小林子，看在咱們昔日的情誼上，幫姐姐通秉一下吧！”
婉瑩口中的‘姐姐’二字，讓小林子無法拒絕。
小林子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娘娘先在外面等一等，小林子這就去通秉。”
一盞茶的時間，婉瑩篤定地以為皇上肯定不會不見自己，沒想到朱紅大門開啟的時候，出來的人竟是珍貴嬪。
婉瑩傻眼了，皇上真的不愿意再見自己了嗎？
當然不是。
小林子去通秉的時候，皇上已經做起來穿衣服，卻被珍貴嬪死死按下。
珍貴嬪聲情并茂地解釋道：“皇上和皇貴妃心里都有彼此，但是又都是脾氣執拗的人，兩人已經鬧到這個地步，若是再惡化下去，真的就是覆水難收了。”
皇上僵在了原地，他也不敢想象，兩人見了面到底是和還是鬧？
皇上也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如果見了婉瑩，會不會被她那固執的臭脾氣再次激怒？
兩人已經走到山窮水盡，若是再次惡化，才是真的覆水難收了。
“陛下，你不能見師氏，還是讓慧珊替你走一趟吧！”
皇上松開了披在身上的黃袍，同意讓珍貴嬪代替自己‘應對’婉瑩。
朱紅色的大門之前，珍貴嬪一襲華貴的霓裳，氣度高華地站在那里。
反觀婉瑩，一身磚紅色紗衣，落魄而憔悴。毫無一點風采氣質。
婉瑩盯著珍貴嬪，沒有吱聲，但是用眼神傳遞出一個信息。
“怎么會是你？皇上呢？為什么不出來見我？”
珍貴嬪理解婉瑩眼中的疑惑，嬌滴滴說道：“師氏，皇上這會兒正在歇晌，有什么事兒，你跟本宮說也是一樣的，本宮一定會將你的意思轉達給皇上！”
珍貴嬪話里話外似乎是為婉瑩著想出力，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婉瑩，才能體味這里面的挑釁和敵意。
皇上和婉瑩兩人是真心相愛，并且是結發夫妻。這樣關系的兩個人，還需要一個‘外人’幫他倆‘互通消息’？
真真是天大的笑話。婉瑩不僅哂然一笑。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師氏，你笑什么？”珍貴嬪明明知道婉瑩語調中的意味，卻偏偏要戳破，為的就是要激怒婉瑩，激怒朱紅大門后面的皇上。
以此離間二人，讓他們徹底覆水難收！
玲瓏剔透的婉瑩，就算被困境沖昏了頭腦，還沒有傻到讓一個‘外人’牽著鼻子走。
“既然皇上‘尚在歇晌’，那我就不打擾皇上午睡了！”
婉瑩掠過珍貴嬪假情假意的身影，已經看到朱紅大門后面那一抹明黃的輪廓。
皇上分明知道自己過來了，為什么不肯接見自己？
婉瑩含淚轉身，繼續盯著當頭的烈日，返回問仙宮。
珍貴嬪奸計得逞，心里簡直爽翻了天。可是為了下一步的毒計，她不得不強忍內心的狂喜，一臉落寞地走到皇上身邊。
“陛下，師氏走了。”
皇上真希望婉瑩能推開那扇朱紅的大門，然后沖進自己懷里，說一聲‘六郎，我愛你，咱們再也不鬧了，好好過日子，好么？’
可惜，婉瑩只留給皇上一個獨單落寞的背影。
“走就走吧。”
珍貴嬪察言觀色，看著皇上臉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說道：“師氏也太固執了。既然知道皇上在歇午覺，就不肯放下身段等一等嘛？真是的！”
說完這句話，珍貴嬪的心簡直揪到嗓子眼兒里。她生怕這句話惹怒皇上，然后自己吃罪于皇上。
皇上顯然沒看出珍貴嬪的試探和挑撥，他心里也是有一些失落和憤懣的。
“師氏一向任性，朕早就知道了。”
聽著皇上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珍貴嬪卸下心中的謹慎，繼續挑撥離間地說道：“都是皇上先前太過寵愛師氏了，皇上倘若能將師氏的寵愛分給慧珊萬分之一，慧珊肯定會開心得發瘋，哪里還敢跟皇上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