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險象環生
炎炎烈日之下，慧芳宮真真是忙亂如麻。
晨起時，婉蓉忽然覺得下身不適，退下中衣一看，一灘鮮紅的血跡赫然印在上面。
申若林匆匆趕來，看到這種局面一時間有點難以置信。
明明昨天已經服用了安胎固氣的湯藥，按說不應該再有出血的癥狀才對。
婉蓉眼看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皇嗣倘若現在出了什么狀況，申若林不僅對不起婉蓉希冀，更對不起婉瑩的信任。
苦苦思索了半天之后，申若林讓小太監請來了太醫院的幾位院判。
為首的院判，看了申若林的藥方和昨日的醫檔記錄，然后又看了婉蓉的面色，最后又慎重地把了脈像。
章副院判和另外幾位副院判，也把了脈搏。
院判大人看了看婉蓉，然后輕聲問道：“娘娘，申太醫昨日給您開的湯藥可有按時服用？”
婉蓉躺在床上，抬著腦袋點了點頭，輕聲地說道：“昨兒晚上喝了一劑，今兒早上還沒來得及服用。”
婉蓉的聲音極輕，她似乎生怕自己聲音太大，然后震動到腹中的胎氣似的。
申若林急急地問道：“娘娘，湯藥可是您親自煎服的？”
婉蓉又點了點頭，說道：“本宮一味一味核對之后在眼皮子底下放進砂鍋里熬制的。”
申若林一臉疑惑，昨日的湯藥里有幾樣都是固氣止血的保胎藥，按說服用之后，至少短時間內不應該再出現見紅之癥才對。
“娘娘昨夜睡得如何？”院判看過申若林的藥方，若是淑妃服用，今早不應該見紅。
“本宮入夏之后，時常覺得夜里暑熱，前一陣子開始夜夜腰酸腹墜，常常夜不能寐。”
“娘娘所說的情況大約有幾日了？”
婉蓉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努力在心中計算著時日，然后篤定地說道：“大約也要有十日了吧。”
“娘娘是覺得暑熱無法入眠？還是因為腰腹不適，所以無法入眠？”
婉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起初是因為暑熱，不過侍女們一邊打扇子，倒也能安安穩穩睡一夜。后來鋪了涼席，夜里也不覺得暑熱，可是就是小腹腰間十分不適。”
一屋子太醫都極力分析著婉蓉話語里的病癥，腦子里高速尋找著淑妃娘娘夜不能寐和腰酸腹墜的病理。
“娘娘腰酸腹墜大約是什么癥狀？”
婉蓉組織了自己的說辭，輕聲回答道：“若不是見紅，本宮還以為是陣痛，跟本宮初次懷孕的時候一模一樣。”
“娘娘最近可有煩心之事？”
“就算有，本宮也不會現在煩惱。本宮希望能將腹中胎兒好好地養到瓜熟蒂落，本宮不會憂思多慮的。”
既不是暑熱，也不是憂思。婉蓉身體有一向強壯，到底會是因為什么出現見紅之癥？眾太醫都一籌莫展。
院判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依著現在的情形，若是三五日之內，見紅之癥依然沒有好裝，婉蓉很可能會早產或者——流產。
院判和一眾太醫的心里，都已經對著兩種可能做出了取舍。
與其流產，不如早產。
“淑妃娘娘，不必過分憂心，皇嗣如今八個多月，就算此刻生產，太醫院也能確保皇嗣順理誕生。”
“不，院判大人，本宮要保孩子瓜熟蒂落。”
“娘娘如今這個樣子，也就是三五日之間，皇嗣肯定要落地了。”
婉蓉眼中急出了眼淚，哀求道：“本宮不想讓腹中胎兒早產，還請院判大人想想辦法，保住本宮腹中的孩兒，好么？”
院判大人緊繃著自己的嘴唇，看樣子也是不能輕易答應婉蓉的哀求。
“娘娘，可否屏退眾人，微臣想單獨和您說幾句話。”
婉蓉沖著鈴音揮了揮手，鈴音帶著眾宮女撤出寢殿。
幾位太醫也知趣的離開，唯有申若林和章副院判站在原地不動。
“院判大人，有什么話你但說無妨。”
章副院判是婉蓉這一胎的主治太醫，申若林是昨日見紅時急救的太醫。兩位不是外人。
“娘娘，你這一胎必定是為皇子。”
婉蓉似乎早就知道了胎兒的性別，并沒有過多的歡喜，一時間糾結著這句話中的道理，想了一會兒，明白了院判叫眾人出去的理由，一臉感激并著倔強。說道：“本宮多謝院判大人，無論男女，既然本宮做了他們的親娘，就必定會用盡全力保住他們。”
章副院判見婉蓉固執己見，也湊過來勸說道：“娘娘，如今到了緊要關頭，你要是錯了注意，這一胎就可惜了。”
婉蓉的臉頰滑下兩條熱淚，激動地說道：“你們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不到萬不得已，本宮不想強行將孩子早產出來。”
章院判一臉無奈地解釋道：“娘娘，我們是太醫，肯定會讓小皇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的。”
婉蓉輕輕搖搖頭，痛苦地閉上眼睛，一大串晶瑩的淚花從眼角中奔涌而出。
“院判大人，本宮不要自己的孩子只能生得下來，本宮要他們以后還能活得下來。”
院判被這一句話也弄得有些潸然。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感動的眼淚。
幾位院判原本都打算只要把皇子生下來，能養活一個月或者半年，母以子貴，也不枉婉蓉辛苦懷他一場。
沒想到，婉蓉根本不理會院判們的好意，執意保胎，想讓孩子瓜熟蒂落，健康成長。
“娘娘，執意保胎也不是不可，只是萬一胎死腹中或者意外流產，連娘娘也會有性命之憂啊！”
“不會的，本宮的孩兒不會舍得讓本宮受一點點傷害。”
章副院判語重心長地解釋道：“娘娘，我們也是好意，胎兒畢竟太大了，一旦控制不了，微臣們實在擔待不起。”
婉蓉流著淚斬釘截鐵地說道：“本宮不要你們擔待，本宮用自己的性命擔待。”
“娘娘，不是微臣們危言聳聽，實在是情形險惡，娘娘不可意氣用事。”
“院判大人，你不要再說了！本宮不會強行早產，孩子能在本宮肚子里待一日，就能長一日，生下來存活的幾率也就大一些。你們的好意本宮懂，但是本宮不能為了自己的虛榮，讓我兒早早來到這個世上，只要能保一日，請你們務必幫本宮多保一日。求求你們了！”
早產兒的生存率向來不高，婉蓉能說到這個份兒上，三位太醫都無法拒絕。
“既然娘娘決心已定，那微臣們就試著給娘娘保胎，但是至于能保多久？最后能不能保住，微臣們都不敢輕易下結論。”
申若林從始至終都沒有多說一句話，見婉蓉固執己見，湊在院判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不如叫問仙宮的主子過來勸一勸？”
院判也有些六神無主，只能點頭同意。
申若林飛一般跑到問仙宮，大汗淋漓地簡述了事情的經過，然后誠懇地說道：“主子，淑妃娘娘堅持保胎，您是她親妹妹，去勸一勸吧！”
婉瑩早就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放下成郡王，跟著申若林跑到宮門口。
然而，卻被外面的侍衛攔住。
侍衛們是聽命行事，見婉瑩要強行出宮，十分為難地說道：“娘娘，不是奴才們不讓您出去，實在是皇上又令在先，奴才們不敢不遵從啊！”
婉瑩盯著侍衛們，牙關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疼得幾乎要流血，終是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們去跟皇上說一聲，就說淑妃娘娘的胎氣不好，本宮要去看看自己的親姐姐，有什么責罰我自己一個人承受，絕不會推卸給你們。”
婉瑩說完這句話，從侍衛們之間堂而皇之地走過。
沒有一個侍衛強行阻攔，看著婉瑩遠去的身影，侍衛們才回過神兒來，嚇得六神無主，只能慌慌張張地去給皇上通風報信兒。
婉瑩已經是庶人，沒有轎輦也沒有肩輿，她用自己的雙腿，三步并作兩步飛奔到慧芳宮。
長長的宮道上，毒辣的日頭掛在當頭。婉瑩的淚水和汗水，整整地撒了一路，從問仙宮到慧芳宮。
見到婉蓉的時候，婉瑩直接撲在床榻上，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那些是汗，那些是淚。
婉蓉扯著自己的衣袖，側身給婉瑩擦拭，卻被婉瑩按住，哭著說道：“姐姐，你好傻！這世上還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嘛？”
三位太醫見姐妹兩個抱在一起哭作一團，也知趣的離開。
婉蓉拍著婉瑩滿是汗水的手背，輕輕地說道：“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姐姐只希望腹中的骨肉能好好的活下來。”
“姐姐，母子緣分本是天意，姐姐何必如此固執，傷了自己的性命呢？”
婉蓉眼中的淚更濃了，果斷地搖了搖頭，否認道：“我就不信了，我這輩子的兒女之緣竟是如此淡薄。這次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我也要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兒！”
婉瑩已是淚人，趴在婉蓉的手上嚶嚶地綴泣道：“姐姐，你的心妹妹懂！馥寧過早傷逝始終是你心里的心結，可是姐姐還年輕，萬萬不能有這樣心灰意冷的念頭！”
“姐姐沒有心灰意冷，姐姐是不信命！我就不信自己這樣命苦，辛辛苦苦生下馥寧，還不到半年就陰陽兩隔，小心翼翼懷著腹中的孩兒，千小心萬小心，竟然還是躲不過厄運的糾纏！”
“姐姐，太醫們說的有道理，孩子已經八個月，肯定能好好產下來。到時候母以子貴，姐姐必然會榮貴無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