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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草色遙看近卻無

  處理了‘欺負’皇三子的貼(身shēn)宮女,婉蕓又將矛頭對準了皇三子的乃娘。

  “媽媽,本宮今(日rì)囑咐你的事兒,都拋到腦后了嗎?”

  又是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清晰地飄過來。

  “娘娘,不是奴婢不想往前站一站,成郡王的乃娘見奴婢往前擠,訓斥了奴婢,所以奴婢也不敢將成郡王擠在(身shēn)后。”

  “蠢豬!真是蠢豬!你那么聽她的話,要不你去給她當奴婢好了,迎(春chūn)宮用不了你了!”

  “娘娘,成郡王是咱們弘(允yǔn)的哥哥,乃娘這么做也沒有錯!”這是大宮女茉兒的聲音。

  “你懂什么!弘成已經是個聾子,這一輩子即位無望,一個即位無望的皇子,站在咱們弘(允yǔn)前面,合適嗎?”

  “娘娘,成郡王就算失聰,終究還是哥哥,你硬讓乃娘往前面擠,萬一讓太后和皇貴妃看見了,豈有不吃心的?”

  婉蕓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變相地說道:“一個即位無望的皇子,活在皇家,就是個廢物,本宮不(允yǔn)許一個廢物,擋在本宮兒子前面。”

  太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著魏公公淡淡地說道:“回去吧,原本想出來活動活動筋骨,誰知道聽了一肚子的煩惱。”

  魏公公嘆息一聲,攙扶著太后說道:“太后,回去也好,眼不見心不亂,耳不聽心自清。”

  太后朗然輕笑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又嘆息什么?”

  魏公公憂心地說道:“奴才這幾年,也來越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了。”

  太后扭頭,饒有興致地說道:“哦?是嗎?這還是當年機靈透頂的小魏子嘛?”

  “太后,奴才看得出你心疼皇貴妃,既然心疼皇貴妃,又何必給她留著這么大一個隱患?”

  太后忽然停住腳步,枯瘦的手,撫摸著宮道旁邊的垂柳。

  昏黃的宮燈下,垂柳絲和太后的手一樣,枯黃,干瘦。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不光青草,這柳芽也是如此。哀家白天瞧著這柳樹上一樹萌綠,走進一看,什么都沒有。”

  “太后,奴才跟你說皇貴妃的事兒,你怎么又說上這柳芽了。”

  “你這人,哀家好不容易跟你嘮叨幾句,你還不耐煩。”

  “太后,奴才不是不耐煩,奴才真不知你為何這么做。”

  太后松開柳枝,獨自迎著晚風往前走,(身shēn)后留下一串篤定的話語,“哀家不處置德妃,不僅僅因為德妃是師仲遠的親閨女。”

  “太后縱然覺得愧對師大人,也不能拿皇室的血脈和臉面開玩笑。奴才真是想不明白太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哀家之所以留著德妃,一方面是因為哀家心里愧對師仲遠,還有…”

  “還能有什么能讓一向鐵腕剛硬的皇太后,軟下心腸?”

  “連你也笑話哀家平生過于嚴苛?”

  “奴才不敢,奴才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么,太后竟然能對德妃和那個孽障網開一面?”

  “為了皇貴妃,也為了皇太子弘治…”

  魏公公旋即笑了,說道:“太后既然為了皇貴妃,就應該…”然而,魏公公的話還沒說完,臉上的浮笑就已經僵硬。

  魏公公回想起太后這一生后宮沉浮,恍惚間明白了太后的深意。趕緊上前緊追幾步,攙扶著太后的胳膊。

  “父母之(愛ài)子,則為之計深遠。”

  聽罷太后這一句話,魏公公深(情qíng)地說道:“太后圣明。太后真是古往今來,第一圣明寬仁的太后。”

  太后悅然地擺了擺手說道:“什么圣明不圣明的,哀家也沒你們捧得那樣邪乎。哀家不過就是一個常坐深宮的老婆子罷了。”

  “太后能這樣為皇貴妃打算,真叫奴才佩服又感動。”

  “兒孫自有兒孫福,后宮的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

  “太后當年自己吃的苦,也舍得皇貴妃和皇太子去承受?”

  “哀家能為她遮擋一次,不能為她遮擋一世,有些事兒,終究還是要她自己去面對,去碰撞。只有當心被碰的血(肉肉)模糊的時候,結了痂,軟肋才能變成盔甲!皇貴妃如今還不夠火候,德妃或許能給她加一把火。”

  “皇貴妃和德妃是親姐妹,皇貴妃向來心善手軟,德妃又(陰陰)藏狠辣;太后就不怕皇貴妃斗不過德妃?”

  “倘若真的這樣,那也是皇貴妃的宿命,哀家若是有命活到哪一(日rì),必定會幫她;哀家若是無命等到那一天,一切只能靠天意了。后宮的女人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嘛!”

  “太后真的不準備對德妃下手了?”

  太后鑒定地搖了搖頭,果斷地說道:“不會!哀家不會對德妃動手,但也不會讓弘(允yǔn)有即位的可能。”

  “可是今兒太后也瞧見了,方才也聽見了,德妃現在一門心思地想讓皇三子取代太子和成郡王的位置。”

  “癡心妄想!也是該斷了她這個念頭的時候了。”

  “太后準備怎么辦?”

  太后扭頭,盯著魏公公問道:“哀家問問你這個老油條,要是讓你決定,你會怎么辦?”

  魏公公不假思索地說道:“要不過繼出去吧?在宗室找個人家,過繼出去也就是了!”

  太后意味深長地笑問道:“你果真這么想?過繼給宗室,弘(允yǔn)可是頂著皇子的(身shēn)份,還不是照樣飛揚跋扈,有恃無恐?這不是禍害宗室親貴嘛?再說德妃能輕易放過對方?”

  “既然這樣,那只能出家為僧。一輩子青燈禮佛,懺悔救贖他們娘兒倆的罪孽。”

  太后胳膊在上,拍了拍魏公公托在下面的手,說道:“佛祖無量,但愿能超度他們的孽緣。”

  “太后真準備這么做?”

  太后點點頭說道:“必定!不過不是現在!”

  “那是什么時候?”魏公公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說完大約猜到太后心里的時辰,又覺得一陣心酸。

  “等哀家閉眼的時候吧!這件事兒還得你來((操cāo)cāo)持。”

  說到自己的生死,太后云淡風輕。

  “太后可倒好,自己享福,留了這么大一個麻煩給奴才。”

  聽著魏公公的抱怨,太后舒心地笑著說道:“嗨…你比哀家小半年,哀家算準了,哀家死后你肯定不會獨活,哀家是姐姐,不能讓你在陽壽上吃了虧,所以給你委派些任務。”

  老邁的魏公公已經老淚縱橫,潸然說道:“太后,你什么都想到了。還讓奴才有什么可說的。”

  太后像哄小孩一樣,拍著魏公公的后背,哄勸道:“老都老了,怎么還像小孩子一般哭鼻子,待會兒給院子里的小太監看見,你羞不羞?”

  魏公公破涕為笑,接過太后遞過來的絲帕,擦干淚窩,笑著說道:“奴才不嫌太后給奴才派活,奴才是怕自己完成了太后的囑托,再回頭,已經找不到太后的影子了。”

  太后拍拍魏公公后背,哄勸道:“這一輩子苦了你,下輩子,咱們換一換,哀家伺候你,你當太后,哀家當大總管?好不好?”

  魏公公臉上閃過一絲絲失望之后,滿臉開心地回應道:“好!好!下輩子奴才當太后。就這么說定了!”

  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昏黃的燈光下,手拉著手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臨近慈寧宮,太后忽然開口說道:“劉氏那邊,今夜你再去一趟,告訴太醫,開始加藥,一月為期,務必干干凈凈,無跡可尋。”

  魏公公點點頭,扶著太后進了慈寧宮正(殿diàn),又影子一般朝著東北所的方向走去。

  碧蓮白天羞辱劉昭儀的事兒,天還未黑,就已經傳進王師爺的耳朵里。

  王師爺生平最恨窩里斗,思前想后,還是決定鋌而走險。

  夜幕十分,王師爺聯絡好皇莊上的內應,以給宮中送(肉肉)為幌子,假扮皇莊莊丁,順理潛入紫微神宮。

  碧蓮早就接到消息,披著一襲黑色大氅色,縮在御膳房一處偏僻的角落里,等待王師爺過來接頭。

  碧蓮等了足足一個時辰,還以為王師爺今晚不來的時候,終于在墨藍色的夜色中,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

  兩人一見面,直接單刀直入。

  王師爺劈口問道:“劉昭儀就算張揚,也是咱們自己人,我好不容易把她扶到昭儀的位子上,你當眾羞辱她,萬一她再被貶斥,我的心血豈不付之東流?”

  碧蓮聽著王師爺這番斥責的言論,心里十分不認同。嘴上不敢硬辯,只能緩緩地說道:“恩公,昭儀如今固然位高,可是已經毫無作用。恩公留著她,固然是恩公心善仁德,可是昭儀向來心直口快,若是將恩公和昭儀之間的秘密抖摟出來,恩公不怕嘛?”

  王師爺盯著碧蓮問道:“你不要危言聳聽,昭儀進宮之前經過多年的特殊訓練,就算是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碧蓮小心翼翼地看著王師爺,輕輕地說道:“昭儀不怕死,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被人下藥?”

  王師爺不由分說地懷疑道:“你敢給她下藥?你不想活了?”

  碧蓮迎著王師爺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恩公,我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婕妤,怎么敢給皇宮里的主位娘娘下藥?”

  “你想跟我說什么?不是你,還能有誰?”

  “恩公,你用腳趾頭想一想,我給昭儀下藥,皇宮里的太醫都是擺設嘛?他們能聽碧蓮擺布?”

  “除了你,沒人知道昭儀的底細,還會有誰想要害她?”王師爺隱約感覺到下藥之人,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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